灵惠神女飞升的消息传出,咸平帝率皇后与左右南下,渡海登上湄洲岛,朝着山石祭拜。
这时有臣子提议封禅,天子之朝有得道者飞升,这是大大的祥瑞。
赵真起初同样心有意动,不过在刘娥的劝阻下,还是熄了这个念头。
“陛下坐享国朝十余载,虽然保得天下太平,但北面的辽国未除,倘若草草封禅,后人效仿,是将礼法置于何地。”
刘娥对着赵真,讲出了那些老臣不敢说的话。
赵真堂堂一国天子,被人当面否决一个扬名千古的机会,不由面露愠色,要将人拿下入狱。
可偏生这人是刘娥,一个上面下面赵真都被完爆的战斗型女子。
赵真的心理阴影显然要大于怒火,脸色缓和几分,故作心平静气道:“皇后此言,莫不是觉得朕配不上这封禅不成?”
刘娥闻言,莞尔一笑,径直摇了摇头:“并非是陛下配不上封禅,而是封禅配不上陛下。”
赵真已经准备好要被反驳,谁知等到的是一记彩虹屁,顿时整张脸发热,脑袋也被夸得晕乎乎的。
他轻咳一声:“皇后细说,朕听着。”
刘娥见他这变脸的模样,不由捂嘴一笑,适才开口:“陛下文治有望,但武功却是暂且无望了。如今辽国正盛,若强行攻取,国朝势必伤亡甚重。”
大宋从终结乱世到今天,才不过四十多年的光景。
百姓好不容易摆饥寒的窘迫,倘若朝廷再起战事,指不定会受到多少阻力,这也是赵真最郁闷的一点。
他其实挺想向世人证明,自己是一个文武双全的皇帝。
别的不说,光是赵氏家传的“太祖长拳”,就能让赵真摆脱花拳绣腿的帝王之列。
可惜辽宋议和是在端拱朝末年,赵真参与过全程,但功绩却是全部算在兄长端拱帝的身上,这其中的武德之功,他是一点也沾不到。
刘娥则继续开口:“前人帝王目光在路上,陛下却破例开海,设立大宋武院。若能在海运闯出一番天地,亦可创造前无古人之功绩。”
“届时,便是封禅的历代古帝和古皇,又有何人可以与陛下相比。”
赵真其实不是糊涂蛋,当然听出刘娥这话里有夸大的成分,而且还不少,但他偏偏就吃这一套。
前无古人。
这四个字就足以让他迷醉,开辟不世之功绩!
赵真强按下激动,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反应过来:“这是你师父教的?”
“他还说了什么,快告诉朕。这个开海的功绩,朕一定要拿下!”
刘娥没有隐瞒,直接将准备好的海图,还有当初李常笑写给孟海通的扶桑物产册子逐一取出,满打满算有好多本。
既然朝廷有意开海,一面是可以效仿吴朝的航路,重新拾起昔日吴国水师开辟的道路。
如果想要超越前者,只存在传说中的扶桑之地,显然是大宋需要挑战的一道坎。
赵真想到这里不免犹豫,毕竟开海对朝廷的开支同样是一场豪赌。
他若是选择开海,变相是放弃了用这笔银子治理国朝的可能,一旦失败,变相是折了自己积累名望的资本。
刘娥这一次却没有再劝说。
开海之事,大宋一朝如今只有一人能说了算,旁人都没有资格替大宋做出这个选择。
半晌。
赵真咬着牙,郑重决定:“干了!”
“如果朕这当爹的有所疏漏,只能让仁儿日后替朕将功补过了。”
他抬起头,面前有一棵盘虬卧龙的老树,据说是昔日东海恶龙的龙骨所化,同样是灵惠神女得道之前的闭关之所。
赵真不知是想到什么,忽然走下龙撵,朝着这龙骨树深深一拜。
“朕代大宋,祈求灵惠神女保佑,此番国朝开海,若能成功,其利必大,则百姓从此再无温饱之忧。”
“赵真愿许国朝祭祀,还望神女庇佑。”
刘娥亦是学着赵真的模样行礼,虽然她心中素来不信仙神,但若是这一拜可以保佑开海顺遂,这万事皆可成全!
……
帝后二人再拜。
与此同时,湄洲岛的不远处。
一只体型巨大的白龟从海面浮起,身子之大足有半个湄洲岛的尺寸,龟首上有一女子静静立着。
默娘头戴冕旈,身着霞帔,容颜有神光流转,显得雍容而端庄。
她手执一柄如意,目视前头。
心下不由自语:“看来这忙还是非帮不可了。”
下一秒。
白龟昂起头颅,忽然张口,一柄湛金的宝剑飞出,于半空化作一条金龙,游到海里,顺着海路的轨迹留下一道明晃晃的通路。
金光掠过,海中凶兽尽皆逃窜。
波诡云谲之风浪,亦是顷刻间被压平,海水的界限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格外分明起来。
默娘亦是将手中的如意抛出,一念之间,分化万千。
一缕缕金光四散,落到福建路的各座城池,很快变作了天然的果树与枝丫。
这是加持过仙机的果实,只需服下,既有驱赶凶兽的奇效。
做完这些,默娘踏着白龟出海,却是打算先行一步,探明这海岛是否可行。
赵真夫妇没有注意到这点。
不过他们蓦然之间,在祭拜过后有种心念通明的感觉。
赵真只以为自己是得到了“显灵”,不由激动起来。
……
接下来的数月。
大宋水师抽调出精锐的船只,先是将流求给收复,并且转移了一部分水师的将领与士卒,以及一些从水师科目毕业的学生。
他们将以流求作为起点,逐步探索大海的奥秘。
至于灵惠神女,赵真在回京之后先是将其敬为正神,并且给予诸多荣华显贵的封号。
出自福建路的官员没少得到好处。
他们开始带头在家中给灵惠神女立供奉,塑神像,并且请来当地的巫祝,开始详细制定有关于参拜的礼节与规矩。
这是要在三教之外,塑造属于他们自己的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