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薇是在自己床上醒来的。
她抓了守夜丫鬟问:“我怎么回来的?”
守夜丫头:“是顾大人把您抱回来的。”
云薇愣住,顾长凌病成那样,还能送自己回来呢?
“那顾大人呢?”
“一大早便随着知府老爷去桑田了。”
又去?
生病也不知道歇息几天。
云薇遣退丫鬟,揉了揉眉心,唤如诗如画伺候她洗漱穿衣。
坐在梳妆镜前时,她脑海中忽然划过几许片段,让她僵住。
昨夜……是梦吧?
可为什么如此清晰啊,昏暗的烛光,雅蓝的帐子,还有他洁白的中衣,她都记得如此清楚。
和之前两次不一样,之前感觉都很暗,什么都看不清,而且总会有一种无力感,可是昨夜,自己似乎能抬手了?
不仅能抬手,还能揩油了。
云薇看着自己的手,觉得这手……它可能有自己的想法?
不管,反正昨夜就是梦!
如画在帮郡主绾发,见郡主脸色泛红,问道:“郡主您热吗?”
云薇:“……热,把我的团扇拿来。”
拿到团扇,云薇狂摇,吃完早饭后,就去箱笼里扒拉出一摞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命如诗如画全部丢了。
如诗捡起地上的那些书本,忽然看到两个卷轴,问:“这个也丢吗?”
云薇回头,接过来,没有摊开:“这两个……不丢,那些书本不要了。”
“好的。”
为了清心寡欲,云薇又让如诗拿些诗经来看。
如画诧异:“郡主,您不是最讨厌看诗经了吗?”
云薇摆手:“那是以前,现在我觉得诗经好看,好看极了。”
至少不会让人生起任何旖旎的心思。
如诗无奈,只好去钱夫人那里借诗经。
刚要走出翠和苑,迎面碰到了土明。
她微微颔首致意,就要略过时,土明忽然别扭出声,“那个,如诗姑娘,你会针线活吗?”
如诗停住,“会一点,怎么了?”
土明将袖子露出了来,“哝,我今天一大早袖口不小心刮破了,以前再顾宅都是崔婆婆帮我缝的,现在崔婆婆不在,这府中之人我也不熟,来的时候带的衣服不多,这件丢了可惜,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缝补一下?”
这点小忙如诗肯定是愿意的,“行,你换下后,晚上送我房里,白天我没时间。”
土明拱手:“多谢如诗姑娘。”
他这一晃胳膊,显得破口更大了。
如诗不由走过去,捏住破口看了看,“你这破口有点大,如果只是缝补的话,怕不怎么雅观,你要是不急着穿,我给你绣一道暗纹遮住吧?”
土明怎样都行,让她自己决定。
如诗心里有了盘算,就走了。
土明摸了摸她刚刚捏过的地方,总感觉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努了努鼻子,也走了。
云薇在院里等如诗拿诗经,诗经拿回来了,钱夫人也被她请来了。
一进门看她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样子,就笑道:“看来近来实在把郡主憋闷坏了,竟然都要看那乏味的书消磨时间。”
云薇莞尔,拉着钱夫人的手道:“钱夫人日日找人与我解闷,可没有闷着我,我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想看看书啦。”
钱夫人道:“不过在府里终究是无趣的,走走走,我今日带你去观潮。”
“观潮?”
“是呀,郡主不知,临安之潮,天下之伟观也,自既望以至十八日最盛,虽然还没到既望,但是现在去瞧也是颇为壮观的。”
云薇起了兴趣,她只看过钱塘江的潮,那才叫天下奇观,这架空时代的江潮不知道是何模样?
当即起身,跟钱夫人一起去。
二人乘坐一辆马车,土明驾车,后面跟了几个护卫。
路上与钱夫人聊天得知这里的江叫罗刹江。
因为涨潮,也会出现意外,带走人命,所以称之为罗刹江。
钱夫人叮嘱她,待会儿到了地方,一定要站远些,不要靠近之类的。
云薇嗯嗯的应着。
到罗刹江需要一个时辰,中途马车停在一处坡边,一行人歇息片刻。
钱夫人的大丫鬟彩霞和彩月去湖边打水时,忽然啊了一声。
就见彩霞大惊失色道:“前面有,有,有死人!”
云薇想过去看看,被钱夫人拉住,说是看到死人不吉利,然后命几个护卫去看看。
护卫匆匆来报,“回夫人,那人还没死,不过气息挺弱的。”
钱夫人比较忌讳这些,认为出行遇到将死之人不吉利,摆手道:“你们去把他抬到最近的医馆去,也算我们仁至义尽了。”
护卫应了是。
土明对这种事比较警醒,毕竟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死人呢?
于是也走过去看看,这一看,土明惊了,“是景王殿下!”
云薇瞪大了眼睛,急忙跑过去,草丛深处,一身狼狈的陆行亦眼眸紧阖,面色苍白。
身上素衣染血,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殿下,殿下!”云薇冲过去,将他扶起来。
简单的检查了下他的瞳孔,把了下脉搏,虽然微弱,确实还有气。
当即命人把景王弄上马车,送回府。
钱夫人也不敢耽搁,毕竟对方是个皇子啊。
观潮取消,一行人打道回府。
钱夫人请了最好的大夫来,帮景王治疗。
大夫叹气,走出房门才小声道:“这位公子,本就有疾,看伤口似乎又遭遇袭击,情况不好啊。”
钱夫人心里一咯噔,这可别死在府上,到时候他们可就说不清了。
于是就很直接的问:“那……还有多少时日?”
大夫含蓄道:“至多不过三个月。”
钱夫人心里一放,没事,够送回京城就行。
云薇却道:“不管还有多久,还请大夫尽力医治。”
大夫拱手:“那是自然。”
钱夫人去送大夫,顺便详细问问病情,屋内留了两个小丫鬟在照顾。
云薇进去,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心底蔓延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尽管他不是哥,可是……他毕竟和哥长得一样。
尤其是这样躺着,和当初陆行亦躺在冰冷的医院何其像……
陆行亦走的五年,云薇都不敢想白布盖上他被推走的时的情景。
那时候姥姥已走,她曾以为,陆行亦会是接替姥姥,照顾自己余生的人。
谁曾想,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上天就开了这种玩笑。
不,也不是上天开玩笑,是她任性。
是她任性的要求陆行亦不能错过她二十岁生日,才导致他赶来的路上,开车速度过快,出现意外。
一切都是她的错……
在纷涌的自责感快将她淹没之际,陆行亦缓慢睁眼,“郡主?”
一声,将云薇拉回神,“殿下醒了?可有不适?”
陆行亦摇了摇头,忽然伸手。
云薇以为他想拿什么,就走过去,弯下腰问:“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话落,她就愣住了。
陆行亦的手落在了她的头上,极轻的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