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画听得云薇这么说,忍不住打趣,“您自从儿时被狼追得坠崖,做过一段时间这种噩梦,后面就再没听您提过了呢,奴婢还以为您又肚子疼了呢。”
云薇摸了摸小腹,仍有少许温热残留,没有半丝疼意,如画开了窗,丝丝凉风穿进帐内,缭绕着一股不属于她的墨香。
“顾长凌呢?”
如画帮她挂起帐子,“哦,顾大人天亮就回兰居了。”
“他怎么样?”
如画犹豫,“看起来有点虚。”
如画和如诗轮流守夜,顾长凌走的时候,刚好她蹲在门口。
就见他捂着胸口,步伐缓慢,卯时朦胧泛蓝的天色,也掩不住他面上的苍白。
如画难得主动去问,“顾大人,您没事吧?”
顾长凌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云薇有些悻悻,如画不是如诗,可不会心疼顾长凌。
能让她主动去关心问候,可见顾长凌出来时,得被她压榨成什么样。
“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末了,郡主。”
古代辰时末,差不多就是现代九点钟,昨夜愁成那样,没想到还能一觉睡到现在。
云薇打了个哈欠,“帮我沐浴更衣,待会儿我们去兰居看看。”
“嗯嗯。”
如诗早上熬了药膳,又准备了清淡的早餐,吃完之后,云薇没有立刻去兰居,而是去了她的小仓库。
这还是第一次去看原身的嫁妆呢。
小库房被整理的井井有条,古玩玉石,绫罗绸缎,首饰珠宝,全都登记在册。
嫁妆是温氏经手的,看着二十八抬,那么阔气,其实内里品相都一般,真正值钱的不是特别多。
云薇感慨,看来开店势在必行,等再过一段时间就去找锦燕。
现在,她先挑选几件凑合凑合。
左瞅右看,最后选了几颗亮晶晶的宝珠。
如诗好奇,“郡主拿这些珠子做什么?”
“当谢礼。”
“哦。”
“小库房里还有什么更闪一点的珠子吗?”
这几个宝珠感觉有点小,也不够闪啊。
顾长凌那厮一般收录的都是名品,这些怕是看不上。
如诗想了想,“还有一个。”
她走到一个箱笼前,掏出腰间的钥匙,打开锁,搬出了一个匣子。
匣子上又上了一层锁,防守这么全备,云薇不由期待,“是什么珠子啊,这么宝贝?”
“是海蓝之珠呀,您忘了,这匣子上的锁也是您让奴婢再上一把的。”
海蓝之珠……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珠子,云薇总觉得脑子有些顿顿的疼,似有什么在记忆里快速划过,不留痕迹。
打开匣子,一枚如海水般蔚蓝的宝珠跃入眼帘,鹌鹑蛋大小,晶莹剔透,触手温润光滑,珠内像是盛满了海水,透过阳光,折射一地缤纷的流光。
云薇惊讶,“好漂亮。”
难怪云熙惦记,这珠子真美啊。
如诗如画也感叹,“是啊,好漂亮。”
海蓝之珠是郡主的陪嫁,但是郡主鲜少拿出来,并且命她锁起来,所以她们也没有拿起来细看过。
如诗道:“听说海蓝之珠,是国公爷特意去东海寻来送给夫人的定情信物呢。”
“是嘛,爹年轻时这么浪漫的嘛?”
如画接到:“可不是,国公爷年轻的时候,与夫人可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还传为过京城佳话呢。”
云薇对父母亲那点鹣鲽情深的佳话也是听过几耳朵,既然是母亲留给原身的遗物,又有这寓意,她可不能给送人。
命如诗继续放回去,又去扒拉别的了。
丁零当啷一阵翻找,云薇一拍手,“行了,就这些吧,如诗,帮我找个好看的盒子将这些装起来。”
“是。”
等谢礼包装好后,云薇带着如诗如画移步兰居。
路过花园时,忽然看见凉亭内,一抹小小的身影侧对而坐。
看年龄,不过七八岁,却穿一身老气的碧纹锦缎衫,捧着一本书,看的似乎很入迷。
云薇诧异,是十四殿下。
十四殿下来了,却在这坐着,稍微一转就猜到,怕是陆行川又打着十四殿下的幌子来找顾长凌,然后又借口将人支开。
那这样,她此刻就不宜去兰居打扰。
云薇犹豫片刻,提裙走向凉亭。
“臣女参见十四殿下。”
小十四瞥了一眼,声音带着孩童独有的稚气,“郡主不必多礼。”
近看,十四殿下粉雕玉琢,一双眼睛如黑曜石一般,实在可爱的紧,这么可爱偏绷着一张脸,故作严肃。
云薇想捏他。
忍住。
不请自坐,托腮问:“殿下在看什么呢?”
“论语,子张篇。”
云薇咂嘴,“小小年纪,看这个不枯燥吗?”
小十四一本正经,“老师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怎会枯燥。”
云薇不信:“骗人,不枯燥你刚刚皱眉头干嘛?”
小十四神色一慌,“才没有,我刚刚是遇到不解之处了。”
小孩撒谎真有趣,云薇也不拆穿,问:“哪儿处?”
小十四为了掩饰随便指了一处。
是子张篇的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
眼神一转,她说:“若我能帮你解释这处,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小十四听过云薇的名声,草包一个,花痴一个,除了身份比先生高,其他根本配不上先生。
因此很笃定,“可以,但是你若解释不上来,反过来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跟先生和……”小十四忽然住了嘴,万一自己说了,这女人不愿意赌了怎么办,于是急忙转弯,“你先解释,解释不上来我再告诉你。”
云薇想笑,“和什么?和好,还是和离?”
小十四脸色涨红,就是不说。
云薇啧了一声,没看出来啊,小十四竟然这么喜欢顾长凌。
她也不多问,指着书上说,“这篇是说执行德却不能弘扬它,信奉道却不笃定,这样的人可有可无。”
小十四诧异:“没了?”
“嗯。”
“那你输了。”
“我怎么就输了,我这不是说出来了?”
“夫子说,观其行,辨其意,事情不能执着于表面,每一段圣贤留下来的话都藏着莫大奥妙,夫子每次都讲许久的,你就讲了一句,肯定是敷衍我。”
云薇咂嘴,“你不懂的化繁为简,取其精华嘛,不管,我答对了。”
她直接将小十四手中的书抽走,谁知对方急了,“大胆!”
年纪不大,气势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