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心思敏捷,这件事他一说,安流萤便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思来想去,却是发现天界之中真正会与她为难的神仙实在是少得很,多半也是没有人有能力夺走隐元之心,并且敢毫无顾忌的吞下的。
是以,安流萤觉得若不是绸南所为,那便是背后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安流萤也知道除却今日能和苏景在人界待上一阵子之外,往后的时间怕是多半都会用在对付绸南或是在绸南之后的那个不知名的敌人。
敌人。
说起这个词来,安流萤觉得甚是好笑。
想她在天界无为,只是畅游鬼界与人界,从未曾想过自己在天界得罪什么人,将会让别人深深惦记着自己这颗本就残破的心脏。
安流萤平素也就只是在北斗走动,南斗偶有来往,其余不是在她师傅辞凰的临凰楼,那便是在凌霄宝殿,还未有什么其他的交往。
她低头思索的片刻,苏景已是一坛酒水下了肚,瞬间便是分不清东西南北,安流萤侧目看着斜倚在石头上,笑的妩媚多姿的苏景。
苏景浅蓝色的锦衣上沾上了些许湿意,他笑得有些天真,却是身材颀长,风姿如画。
安流萤看着他的时候只觉得他本就十分晶亮的星眸,此刻更是流光动人,苏景将酒坛扔在地上,随后单手将安流萤揽入怀中,低头轻轻的磨蹭了一下她的鬓发。
安流萤一时有些尴尬,但是苏景手上的力道是大的惊人,她也不想伤他,反正醉酒之后只要不过分,到都是可以当做失态。
苏景轻声呢喃,“卿卿的鬓发之中总是带着桃花香,若不是知道你对女孩子家的俗香不感兴趣,我定是要想你讨要一些这浓浓醉醉氤氤氲氲的香料。”
“你胡说什么?”
安流萤的手臂隔开了苏景有些贴近的胸膛,她脸上有些燥热,鲜少与男子这般亲密的相处,即使苏景之前赖着她,也是多半会被她一脚踹开。
“没有胡说。”
苏景将自己的脑袋靠在安流萤的肩上,有些感叹的说道:“我一直在想,你何时才能看到我的喜欢。在洛阳之时我便是喜欢缠着你,你一直当我年少无知,全然不当回事,现在也是犹犹豫豫,敷敷衍衍,我是对你爱恨交加。”
“你现在醉酒了,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
安流萤听着苏景的话,微微挑起了眉梢,她手下狠狠的拧了苏景的腰肉,眼底闪过一丝不豫。
苏景像是被冻了个激灵,眼神有一瞬间的清醒,痴痴的看着安流萤。
“假的,但也不是全假;真的,也不是全真。”
安流萤听着苏景醉酒之后也依旧不说实话,觉得自己很想将眼前的酒徒就揍上一顿。
但是看着他已经又闭上了眼睛,安流萤觉得自己何必和他再计较,便是揪了一颗葡萄塞进了嘴里,有些郁闷的仰头看着浩瀚无垠的天空。
七夕将过,安流萤便是带着苏景回了天界,将苏景丢在天机宫的云傾殿时,青莲还以为苏景是受了什么伤,走到跟前看着醉的几欲不省人事的苏景,嫌弃万分的搭了把手将人给弄到了榻上。
这天天刚亮没多久,司命便是差了云雀来天机宫请她过去,安流萤拄着下巴不禁开始猜测司命这个时候找她干什么,但是思来想去,安流萤觉得无非是为了绸南之事。按照司命的性子,对于将她惹怒之事定然是有些歉疚的,但是让司命把绸南送下界……
安流萤有些嗤笑,那怎么可能。
青莲站在殿外,看着站在门口,背影孤寂而又挺拔的安流萤,有些担忧的说道:“上君,你这番去司命星君那里,岂不是又会碰见那妖精?”
安流萤微微侧目,随后看了看天边翻滚的云浪,有些无奈的说道:“自然是会遇上,就怕我忍不住一掌想要将那蛇妖拍死了。”
青莲闻言嘴角抽搐了两下,心里不免有了掂量,都说隐元上君是个极其不好相与的神仙,尤其是那古怪的脾性和顶顶暴力的手段,他以前经常见着苏景与她倒是和和睦睦,并无甚冲突,今日看着安流萤那身形,却是觉得以前真的全他娘的是假象……
不暴力怎么做的了阴君?
不暴力怎么压得住鬼怪?
果然是他的脑子长在了腚上。
青莲忽的想起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廉贞交代的事情,便是从怀里摸出了一盏夜昙灯。
夜昙灯花开一十八瓣,玉白无暇,灯芯内燃烧这蓝紫色的火焰,风吹不灭,此刻正稳稳的燃烧着。
“上君,这是今早廉贞上君送过来的,说是要你带着身边,这灯芯内的火光与你的心相连,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上君便是能立马知晓。”
青莲将夜昙灯盏递给了安流萤,安流萤伸手提着那美的有些不真实的花灯,轻轻叹了口气。
“他倒是有心了。看来阿椿算是已经在北斗星阵内了。”
“上君无须忧心,有椿爷在,应当是不会有事的。”
青莲看着安流萤眉眼间淡淡的愁绪,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心会出问题。
但是安流萤却是清楚,不管上生之椿在还是不在,她的心早晚都是会丢的。
问题的关键是,水偷走的。
安流萤摇了摇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算了,与你也说不清楚,你去熬些醒酒的汤药,你家上神昨夜喝的酩酊大醉,醒来定是头疼不已,你还是去服侍他吧。”
“那我家上君……”
“还上君呢?你家上君早就成了上神了。”
安流萤笑了笑,看着青莲有些恍然大悟的脸,伸手在他头上敲了敲,挥袖将灯盏收了起来。
“上君教训的是,我家星君已经成上神了,我们这些都叫的习惯了,一时半会儿还没改过来。”
“不过想来他也是不在意的,你怎么叫都无所谓。天机宫云傾殿不比其他宫森严,你在这里算是谋了个好差事。”
青莲有些傻笑,伸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安流萤作势往前走去,青莲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想问的事情还没有开口呢,便是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上君,要是我家上神醒了过来,问你哪里去了,可是要如实回了话?”
安流萤摆了摆手,“如实说去吧,他也不会介意的。”
青莲有些目瞪口呆,转而摸着自己的额头,心有无力,“我家上神可会吃醋了,奈何平时在阴君面前装的不在乎,背地里不知道想要把司命星君扎多少次小人了。”
但是安流萤早已走远,哪里听得见青莲的低语呢喃。
站在朱廊下的时候,安流萤便是看见不少南斗弟子还在议论着什么,她转身拂开了旁边的树叶,拦住了一个弟子,笑着问道:“你们这是一大早的在念叨什么呢?怎滴这般热闹?”
那小弟子一身白袍,倒是南斗弟子统一的服饰,腰带上绣出的金线花卉,安流萤一眼便是看出是益算星君殿下的弟子。
“回上君的话,听说昨夜魔界大战,派去的不少天兵天将折在了魔界的交界处。今个,很多星君都被请去议事了。我们这是在讨论,天界是否会派南斗的弟子去出战。”
安流萤勾唇一笑,道:“你们这南斗倒是积极,奈何你家祖师爷可是舍不得你们去折腾,两界交战之事本就不是你们这些仙使该做的,若非必要,是不会让你们出战的。更何况南斗注生,注生之神不得手沾杀戮,不然你们哪里还在南斗待的下去?”
“上君是不知道,今天早上益算星君发了通脾气,说是妖界的人倒戈向了魔界,此时正乱着呢。我们注生之神虽然不得乱动杀死,但是总归是能将妖族囚禁在一隅之地,不至于让魔界与妖界联手,倒是天界便是危矣。”
安流萤点了点头,倒是有些明白了,“那这么说来,昨夜的事情闹得很大了?”
“的确。”
“益算星君已经前去三重天议事了?”
“老早去了。”
“那司命星君呢?”
那弟子低头思索了一下,才道:“司命星君今日没去。听说在研究新的阵法,打算将妖族囚禁在极寒之地。”
安流萤心中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一下子就打算把妖族囚禁在极寒之地,那得冻死多少妖精。
更何况,司命本身就不是一个擅长阵法的神仙,怎么会想干这么异想天开的事情?
安流萤极度不解,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和苏景这才出去一夜,魔界妖界还有天界就变了那么多。
“你先去吧,我去看看司命星君。”
“是,弟子告退。”
安流萤单手扶着朱廊之柱,抿了抿下唇,随后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掩映在嫩绿之中的天机宫,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总是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而荒轩本是上古魔神,怎么会压不住关峭呢?
这一层套一层的,有什么联系,安流萤至始至终都没能想个透彻。
到了昭和殿之后,安流萤便是发现绸南已经在殿内了,她皱了皱眉头,站在朱红色的大门下,眼神有些不豫的看着里面簌簌落下的梨花,最后转头就走。
司命定是早就觉察了安流萤的到来,他倒是身形一闪,便是站在了安流萤的面前,一张美如画的玉颜上带着淡淡的紧张。
“怎么来了不进殿内就走?”
安流萤看了司命一眼,随后冷哼了一声,“不想进。早就知道你找我过来没好事,你是成心的找她来堵我心的吧?”
司命刀锋似得眉宇稍微堆叠便是很快舒展开。
“你说的哪里的话,你与绸南是不是有些误会?她平素是个极其温雅的,不会与你冲突。”
“那你说道现在就是我蛮横无理了?司命,你该是知道我见不得这样,要是你今天就为了说这个,那我还真没有进去的必要了。”
“不是。奕青,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
安流萤抬头看着司命的眼睛,她纯黑色的眼底盛满了凌厉而又细碎的光芒,让司命呼吸险些一窒。
“我觉得我完全没有必要听你说,你与绸南的事情我也都听说了。她救了你,你感激她,这无可厚非。但是你是个星君,南斗星君之首,做事如此自私,罔顾南斗一行人的意愿,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她只是暂时住在南斗养伤,伤好之后……”
“伤好之后自然会走,是不是?”
安流萤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司命不喜,他目光中氤氲的深色让安流萤意识到司命其实已经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