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我们分不清的未来其实并不遥远,无数的过去也会很快的散去,就像我们那些明明记得十分清楚的梦境一样,转眼间就会忘却的一干二净。
青春需要什么记号来标记,苏景只有三个词语来形容。
梦想。
暗恋。
碰撞。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安流萤站在金暮晨的身边,她的眼神依旧带着一种沉沉的黑色,就如同书法课上慢慢晕开的墨汁一般,大片大片的弥散在镜头前。
灰色的校服上,耀眼的徽章像是那一年最后的功勋遗迹一般,最终定格在开始泛黄的照片上。
岁月定格,然后我们就这么开始苍老。
总有一种荒凉,似曾相识,远归而来。
那年青葱的夏季,依旧有着雨水斑驳的痕迹,一把蓝色的雨伞从他的世界路过,从此,生命就像两条列车的轨道,在一个顶点看见了对方的真颜。
2016年的夏天,在高一六班看见安流萤的那一瞬间,苏景有一瞬间的凌乱。打游戏到凌晨一点半的他,顶着两个浅淡的黑眼圈,像是幽灵一样低调的从人群中晃到了教室,教室里寂静的只剩下风扇呼啦啦转动的声音。
安流萤就坐在教室的第一排靠窗位置,翻动着手中的一本书,正当他要感叹这个新来的全校第一的女生是个学霸的时候,金暮晨出现在他的身边,扫了一眼安流萤手中的书,微微挑起眉梢道:“竟然在看《十五年等待候鸟》。”
苏景收回了已经到嘴边的感叹与赞美,神奇的看着安流萤坐的笔直的背影,女孩子的中长发,发梢微微泛黄,外面阴雨连绵,空气闷热,但是她依旧坐在哪里岿然不动,好似一座坐地成佛的神胎。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
少女竟然在看言情。
金暮晨看了安流萤一眼,走到她身边,说道:“你旁边的位置有人吗?”
“没人。”
安流萤连眉角都没有抬,她很是自觉的拿起书往里面移了一个位置,这次是真的靠窗了。金暮晨很是自然的在她身边坐下,苏景不禁感叹这样的组合坐在一起真奇异时,下一秒他忽然意识到,金暮晨和安流萤坐了,那他坐哪?
“不对啊,金暮晨你坐她旁边,谁跟我坐啊?”
“很多人都想和你坐啊,不缺我一个。”
“可他们都不是你啊!你这么能见色忘义,就这么抛弃自家兄弟?”
苏景坐在金暮晨身后的位置,伸手扯了扯他背后的衣服。
金暮晨回头勾起一道淡淡的笑意。
“这怎么能叫做见色忘义呢?要论颜值,二源,你的可是最高的。顶多就是看惯了漂亮的你,现在换换胃口。”
“喂喂喂,过分了啊!什么就做换胃口,我又不是你的菜。”安流萤放下书,敲了敲金暮晨的课桌。
金暮晨回头轻轻一笑道:“你是啊,不是我的菜,我们以后怎么一起合作。安助理,久仰大名。”
安流萤这才真正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微微扬起了唇角。
“久仰久仰,传说中的千总。”
苏景左看看右看看,依旧在状况之外,随后伸手横在两人中间,努力的刷着存在感,道:“什么情况?你们认识?”
“刚认识。诚如你所见。”
金暮晨耸了耸肩,他额前的短发被窗外吹进来的风轻轻拨开。
苏景愣了一下,随后奇怪的打量着金暮晨,道:“什么情况?从实招来。本大王要知道所有的起承转合。”
安流萤抽了抽嘴角,苏景的语文真的很好吗?
和传说中怎么错那么多。
这成语用的……呵呵哒。
“这就是前几个月一直在筛选的新助理,在学校范围内的,不过好像也负责部分我们校外的商业活动。”
“开玩笑,十六岁?负责我们……工作和学习。公司逗我们的吧?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今天是测试笨蛋的节日,你听说过吗?”
安流萤挑眉将手中的书合上,轻笑的看着苏景的眼睛。
“没听说过,笨蛋。”
苏景恶狠狠的瞪了浅笑的安流萤一眼,发现这个女生真的是嘴巴坏的厉害。
“那聪明的小伙子,我还要自我介绍一下吗?”
“要啊,详细介绍,出生爱好……口味,甚至性取向。”
安流萤白了苏景一眼,道:“性取向这种问题……成年后再说吧,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变态了,也说不定会改变的。”
安流萤毫不在乎自黑,她向来嘴下不留情,对自己是,对别人更是。
“我叫安流萤,隆夏大学附属中学毕业,家住隆夏市,目前高三六班生物课代表。”
“还没开班会,你就生物课代表,逗我呢?”
“嗯,逗你呢。”
安流萤笑了笑,嘴角一个隐隐的梨涡很快就消失。
但是金暮晨深深的看了安流萤微小撬动的手指,眼中带过一丝狐疑。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说这种话呢?
据他所知,安流萤可是一个一丝不苟的女孩子,从小到大一直是。根据那边传回来的资料,这可是一个谨慎心细的女孩子。
但是这话他暂时还没有和苏景说,资料是昨晚拿到手的,而这些也只是一个怀疑而已,没有根据的事情,他暂时还不想让苏景知道。
安流萤——一个出生在岭南市,长在岭南市,但是几年前却突然从岭南消失,成为隆夏小公主的女生。
她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尴尬的私生女,最后被扶正的母亲带着她登堂入室,进入了隆夏安家。但是让人很奇怪的是,这个私生女的受宠程度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金暮晨对安流萤好奇的不只是她的真实身份,更多的是,那日在经纪公司里的匆匆一瞥。
眷念而又深情的目光,沉默而又坚毅的神态,仅仅只是一眼,便是能剥夺去所有过往人的目光,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不是个真正的明星,而安流萤才是真正的星星,哪怕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四个月前的那个下午,二楼办公室窗台上的那盆矢车菊终于开了花,苏景的助理窦小小依旧顶着一个锅盖头,穿着破洞背带裤摇头晃脑的从厕所提回来一壶冷水,然后对着那盆不知道是谁放在那的矢车菊慢慢的浇水。
没人知道二楼最里面的那间办公室是谁的,传说是经纪公司上一任王牌经纪人的办公室,但是最近的两年都没有人在那里办过公,只是里面的一切依旧保持的原样,除了那盆越长越萎靡的矢车菊。
窦小小打算继续浇水的时候,一个女孩子带着白色的棒球帽将窦小小的水壶给堵住了壶嘴,那个人便是安流萤。她语言冷清的像是冰雕的侧面,却又试图不那么的僵硬。
“矢车菊不是这么浇水的,你这样,它没死已经很顽强了。”
窦小小倒是很乖的把水壶给了安流萤,苏景说的果然没错,窦小小的确是个好忽悠的女汉子,长得圆圆润润,顶着一张娃娃脸的成年人,智商却是依旧还在初中生的边缘徘徊,令人着实堪忧。
“那你浇,我学。”
“不用了,以后这里我来浇。”
安流萤的声线似乎总是比别的女孩子低,窦小小纠结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是新来打扫卫生的吗?但是你看起来没成年吧?公司不会这么没人性,用童工吧?好吧,公司的确一直挺没人性的……”
窦小小的碎碎念有见长的趋势,即使是金暮晨听得也头疼,他当时刚好路过那里,休息室距离那间传说中的神秘办公室的位置并不远,就在斜对面,而他那会刚好无事,才看到了那一幕。
宋云州是在半个小时后进公司的,他的休息室和他挨边,势必也是要经过那间办公室的,而安流萤则是一直在那间办公室里待着。
这些年宋云州依旧温润,十七岁的少年挺拔的像一株松柏,那双大长腿比卷福的低音炮还要吸晴,但是每一个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和谁都保持着一种看不见的距离。
苏景曾经说过,就算再亲近的两个人,也是有距离的,因为距离产生美,要是不美了,生活也就呵呵哒了。而宋云州与众人之间的距离就像是他环形的保护墙,柔软却总是让人不能再越过那些基线,这就是宋云州,笑得很温柔,也是真温柔,做的很用心,也是真用心,只是他是一座孤岛,美丽的,向阳的孤岛。
而安流萤就是那个想在孤岛上试图生存下来的非人类。
都说如果一个女孩子喜欢金暮晨那么以后一定要学会破冰,但是金暮晨对于这个传说,嗤之以鼻。因为有些时候他的人设是高冷,但是实际上,他总是认为自己是一个精致又私下活跃的少年,那些渺渺众生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所以,少年的他们,都很傲娇。
那天,宋云州棉白色的短袖上几个丑毙了的字母依旧耀武扬威的在他身前似乎闪闪发光一样,金暮晨对于宋云州钟情于那件短袖吐槽了不下十次,但是宋云州却穿了十一次。
因此,金暮晨深刻的认识到,宋云州童鞋已经弃疗了。
但就是这样,宋云州在安流萤眼中似乎依旧是自带滤镜,闪光灯,还有光圈的,她的手僵立在矢车菊的叶子上,紫色的花瓣让她的手指显得纤细而又苍白,是一双很好看的手,看的出来是娇养的女孩,但是目光却是胶着在那么一个人身上。她就像是看到自己的雅典娜,但显然,宋云州是安流萤的阿波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