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
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
(摘自唐元稹《南秦雪》)
不知走了多久,反正再一抬头时,冰雪雕铸之美,雄然立于冰面之上。
冰雪垒成的神祠里倒是供奉着不少的雕像,整个紫貂族的神祠看起来圣洁无比,但是宋云州却十分清楚,这世上哪有什么圣洁无比的地方,多凡世间圣洁之地,更是不知道之前往生有多少的藏污纳垢之举,那些华丽与唯美的外表之下才是真正让人心生畏惧的黑暗。
安流萤是第一回见到紫貂族的神祠,她虽然纵横在世间多年,凭着一些记忆也是能够记得当初在神宫随老君学习神史的时候,关于紫貂族的一些介绍还是能记得个大概的。紫貂族是下界一个极其让人在意的宗族,这个种族并非天上的神仙,但是一旦成仙必然是神界之中赫赫有名的神仙,紫貂族看似短小精悍但是却爆发力极强,历代紫貂族以供奉第一代紫貂王为族内传统。
这第一任紫貂王目前是掌管着妖界从下界升往一些神仙,据说这为紫貂王性子懒散,但是做事确实胸有成竹,在神界这么些年,安流萤也只千年前直到在绸南被神界发现时,才算是对这位神君有一个罩面。这位神君长得和眼下的紫越有六七分相似,眉间带着一种随性而为的洒脱,还有一种紫越现在没有的通达与透彻。不过那样俊秀芳华的男人实在是少见,据说天宫中倾心于这位神君的仙女十分的多,但是好在这位神君却是个不爱沾花捻草的人,所以天界的那么多女郎未被荼毒。
紫越恭敬的朝着紧紧闭着的冰雕大门参拜了三下,管尤与品南亦是如此,安流萤转头看着宋云州,问道:“这算做什么事?每次参见自己的老爹还要拜三拜?”
宋云州听着忽然传来的密语,微微笑起,密语传音与安流萤道:“自古以来,父慈子孝才是一派应有的样子,这些紫貂族别看生活在深山老林里,但是对人间那些虚伪的做派却是学了个十成十,当真是那些陈规烂矩害人不浅。”
安流萤勾了勾唇角,倒是并不对此多做评判,反倒是看着那些冰雕,叹道:“说起来我掌管鬼界上千年,却是未曾见过这般用一个宗族的力量建筑的这样建筑,血本太大下的太大了。”
宋云州道:“要是赤狐族没有被从天界踢下来,这些紫貂的日子过得那才叫安逸,太过安逸了,对一个战斗种族不是个好事情。赤狐族的出现既是必然,又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倘若一个种族长期活的太幸福,早晚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无力应对。你看看一个小小的赤狐族,就将紫貂族上上下下折腾的风声鹤唳,损兵折将的厉害。当真是不中用。你觉得呢?”
安流萤回头打量了一眼宋云州,道:“你说什么都有理。还叫我说些什么?”
宋云州浅浅一笑道:“我哪里是说什么都有理,你那张脸上到处都写着,孤重兽尊实在是个狂玩自大的玩意儿,就算是要表示对我这个老人家的尊重,你面色上也该装装样子吧?”
安流萤翻了个白眼道:“我这人实在的很,对着你老,我是实在说不出一句违心的话来,更是做不出任何的违心的表情来。”
宋云州伸手拍了拍安流萤的脑袋,像是看着邻家的小女孩一般,说道:“本尊是第一回见到你这般的姑娘。真是软硬不吃。让人伤透了脑筋。”
安流萤道:“我师父说了,我这人天生就是来给别人添堵的。随随便便做件事情就能堵得别人恨不得一掌将我给劈了。但是奈何我的武力强大,拳头够硬,所以才能在鬼界和天界横行多年。”
宋云州道:“本尊也是在天界横行多年,还没人找过本尊的麻烦。看起来我们挺般配的。”
“话说最近孤重兽尊你恨嫁吗?时不时的拿着这样的事情说事。”
宋云州挑眉道:“本尊看起来会是恨嫁的人吗?啊,呸,不对,本尊不是应该是娶亲的一方吗?”
安流萤上上下下的扫了宋云州一眼,道:“看起来还挺像的。我估计是你平日太过自恋了,现在的女神仙哪里愿意加一个比自己还好看,还自恋的花瓶。上生说的果然是对的。”
宋云州微微一愣,顿时气了乐,道:“上生那小子说了什么?”
安流萤瞥了一眼宋云州不怒反笑的脸,道:“男颜祸水。像你这样的,应该是顶级的祸水。世上长得好看的男子,一般是弯的,一半被被迫弯的。兽尊你还是当心的好。毕竟长得好看的男人,对女人的要求太高了,找不到,就只能找同类将就了。”
宋云州脸色青白,随后黑成了锅底道:“本尊不愿将就。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再说本君对你甚是满意,倒是不会有什么龙阳之好。”
安流萤看着宋云州那张黑的彻底的脸,心中暗道,竟是把这位给气着了,当真是了不得。不过她也没有时间多想什么,那边紫越惨败的大殿已经徐徐打开,看起来很是神神秘秘的,但是安流萤还是保持着一份警惕,对于紫貂族这样自带剧毒的妖族,她还是有所防备的。在这里除了管尤的人品她信得过以外,对那个事事算计的品南实在是不得不防,那家伙是逮着事端唯恐天下不乱的好战分子。
安流萤千年之前和这人私底下来来回回交手了好几回,甚是不耐烦。一颗绛草本是分分钟就能拿到手的事情,硬是生生的拖了好几日,看着前面冰雪神祠,安流萤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暗暗祈祷,但愿这次能直接将绛草拿到手,不然再拖下去,怕是又要横生枝节。
品南摇着扇子,挡在安流萤的面前道:“二位还请留步。祖宗的神祠,未经允许,外人是不得入内的。”
安流萤的目光转向管尤,管尤轻轻地颔首,表示品南说的的确是真的。品南看着安流萤的举动,深市不满的说道:“你怎么这样?我说的话有那么没信度吗?”
安流萤来来回回打量了一下看似弱柳扶风的品南,随后嫌弃的说道:“我不信你。你一看就是个滑头的妖精,我这人实在,不喜欢和滑头的妖精做生意。”
品南被气得手指颤抖,指着安流萤,嘴唇抖了两下,随后被眼疾手快的紫越顺手扯走,两人飞快的闪进神祠,管尤抱歉的看了安流萤与宋云州一眼,随后道:“而为稍等片刻,在下会为二位将绛草取出来,以报救命之恩。”
宋云州点了点头,道:“你且去吧。我和她就在这里转转,并不会走远,记得快些,本尊的耐心不是很好。”
管尤点头,随后闪身消失在神祠大门的缝隙中,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梅花香味,安流萤回头看着宋云州的下颚,皱眉道:“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要是他们跑了怎么办?”
安流萤对这事心中没底,她一方面相信管尤,另一方面却又担心品南的狡诈,当年她从紫貂族取回绛草时,是将品南留在身边,让管尤去拿的绛草。虽然当时她也去了紫貂族的地盘,但是绝对不是这里的冰雪神祠,而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居住这不少紫貂族的地方,那时那些紫貂族的人虽然敬畏她,但是打心里也是恨她的,毕竟将他们赫赫有名的军师品南给绑了。哪里像今日这般。
瓦岗军开神神秘秘的摇摇头说道:“本尊怎么会让他们跑呢?你想想这些小东西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妖精,就算真的有第一代的紫貂族神君护着,也是跑不出本尊的掌心的。再说,紫貂族的第一代族长,靖驰神君可不是什么不分是非的人,而且他也早就不管紫貂族内部的事情多年,不然你以为紫貂族现在为什么会衰败到这样的地步?”
“但是一旦紫貂族遭遇天大危机,他还是会出面的吧?我想靖驰神君虽然人很公正,但是一旦紫貂这一系灭族,他可就是孤家寡人了,换做是谁都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我们又不灭紫貂族,他不会管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放心他们全部进入这冰雪神祠,就是因为你自信自己能将这里掀个底朝天。”
宋云州笑道:“你这么了解我,怎么不猜猜我现在想做什么?我们还是别再人家祖宗的门口嚼人家的短了。”
安流萤有些疑惑的看着宋云州,道:“你又想干什么?”
宋云州往后退了两步,笑道:“这边风景独好,自然不能辜负此等好时光。有道是‘世间出雀梅梢雪,便是冰雪也带埃’。”(摘抄自杨万里《雪中观梅》)
安流萤回头看着大片大片被风扬起的梅花,红艳艳的,陪着冰雪的澄澈与干净,带着一种不入世俗的味道,安流萤忽然觉得刚刚宋云州的那番话其实并不全对。这冰雪冰洁是真的,并非真正的藏污纳垢,这世上真正脏的是那些在文明中衍生而出的欲望,欲望的扩大,最终成了肮脏的心思。
宋云州伸手揽住安流萤的纤腰,突然凌空而起,大片梅花因为他振袖一挥,开始在空中扬起,安流萤看着花瓣从自己的发间穿过,她眼前恍惚了一大道乱红,之后是宋云州美得有些不真实的脸,在她的眼底,莹莹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