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比,安流萤端坐在上生身边,回头看着上生那双原本是水灵灵的眼睛,竟然蒙上了一层灰,可见昨日跑的累了,今日即使坐在着这里也是无精打采的。
安流萤转头看着坐在另外一处的司命,他依旧动作轻缓,不紧不慢的捋了捋自己的长袖,一双冷清的眼睛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只是浅浅的看着站在台上,衣摆飞扬的益算,还有狼狈倒在台下的木容仙君,旋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司命并不是个多么多情的男人,从此便可窥探出一般来。安流萤的目光只是淡淡的扫过看台上,还有试金台下面色激动,神色激昂的神仙,有些恍惚。这便是想一场梦一样,毫无征兆的再次重来,每每度过一日,便是感觉心情低沉一分。纵使她已经能够渐渐看开对司命的喜欢,却也依旧觉得心有力怠。
安流萤没看见苏景和金暮晨,按理说得知今日大比她要参加,两人应是会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的,以此来表示他对安流萤心中重视,再加上苏景本就是恨不得日日守在她身边,今日未来的确反常。所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安流萤不住有些担心,现在却也是毫无办法的。
昨夜因睡得熟极了,她也未曾和苏景金暮晨打过招呼,便在天府宫住下了,今日醒来便是日头高照,安流萤觉得近日自己太过怠惰,所以便是绕着天府宫的后院走了好几圈,以在心中安慰自己还没有废到要就此西去的地步。
但是她却不知,她自己一人未归引得苏景一夜未睡,而苏景在这天宫中,除了熟识一个金暮晨之外,便只有延真了。是以,第二日天还未亮,苏景便是急哄哄的扯着金暮晨又上了七重天的七都宫。那守门的天兵见二人又来,便是未在阻拦,倒是直接放了两人进去。
延真昨夜好不容易赶了几张稿子,将新出话本子写了不少,直到天边泛白才昏昏沉沉的倒在床榻上睡去,苏景来时直接跳进了七都宫,直奔延真的卧房,他踩在榻上十万火急的将延真从床上揪起来的时候,延真还依旧不明就里,只是困乏的打了个哈欠,想将他赶得远点。
苏景火烧眉毛一般说道:“延真,快起来,流萤昨个一夜未归,你可知道她哪去了?”
延真翻身坐起来,挥手将苏景赶到一边去,翻着白眼说道:“你真是奇怪,丫头又不在我这儿,你问我,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天上地下的事情,你不是都清楚吗?”
延真醒了醒神,随后哀叹一声,扶额说道:“我还真成了天地万事通不成?我又不是目观六界,耳听八方的父神,只是比别人多知道那么一点点罢了。”
“那你是知不知道流萤去了哪儿?”
“丫头昨个不是说了要去南斗找上生吗?说不定在他那呢?”
“你肯定?”
“不肯定。”
“那你帮我们找找啊,要是除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苏景焦急的在延真的房间内来回走动,金暮晨抱着胳膊,有些无力的看着坐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延真,心中也是很能体会他现在的感情的。说道底,金暮晨也是不相信安流萤会在天界出什么问题,多半还是苏景杞人忧天了,毕竟安流萤有着记忆,又是实打实在天界的神,即使千年未归,在凡间仅凭借那过人的智慧与谋略,便是能将被人折腾的人仰马翻,不可谓杀伤力不大。
延真挥手使了个定身诀,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了梨花木桌边,为自己慢条斯理的斟了一杯茶水,最后抬头看着靠在一旁的金暮晨,道:“要不要喝口茶?一大早就跑来扰人清净,也不是一般的闲。”
金暮晨走到桌子边,慢慢坐了下来,看着只剩下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转动的苏景,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后说道:“我也不想。但是他担心安流萤那女人,我只能跟着来了。”
“你倒是冷静?”
“不冷静还准备急出个花来吗?有道是:关心则乱,在苏景身上当真是字字无虚。”
延真揉了揉眉角,转头捧着一杯茶水道:“苏景啊苏景,你好歹现在也是个有法力的神仙了,就算在人间你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却也是个半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能如此莽撞?你想想丫头何时做过什么危险的事情?她可是天上的煞神,地府的地头蛇,这天界但凡想挠上她一爪子的人,多凡还得掂量一下自个的分寸。能出什么大事去?”
苏景清了清嗓子,直到自己冲破了延真的法术一部分,能开口说话时,他紧蹙着眉头说道:“我总是觉得这一趟会出什么大事来。我虽然也曾与流萤多有分别,但是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不安,我的感觉不会出错的。自从进了这枕上黄粱的梦境当中,我总是心慌,她一不在我眼前我就心慌不已,思来想去却又不知道为何?延真,你见多识广,可否为我解释一番?”
延真挥手解了苏景的定身诀,叹气道:“你不该插手丫头的事情。她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你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我这里有一面玄天镜,可以窥测五方世界的生迹,既然你这么担心她,那么便待在七都宫,看看接下来她究竟会遇到什么。你们这些年轻人,当真是……”
当真是什么,延真也没有说清楚。
苏景只见延真挥手,一面巨大的镜子悬浮在半空中,金光微闪,云雾包裹。仙气退散时,那镜子上的花纹才慢慢浮现出来,雕着山水花鸟虫鱼,边框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只知是玄色,镜身巨大,里面倒映这下界一隅,街道楼市人来人往,吵闹喧嚣如同身临其境一般。苏景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刚想仔细看清楚,便见延真再次挥袖,那一方刚刚倒映着下界景象的镜子里,顿时仙气缭绕,雾色蒙蒙。
延真说道:“你们就待在这里哪都不要去了。苏景,很多事情都是命,天命如此,丫头的劫难就算你有心护着,她依旧躲不过去。”
苏景被延真戳破了心思,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深色的眼睛里掩藏着雾蒙蒙的光,大片大片倾颓之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苏景慢慢张口说道:“其实,你说的没错。我是想护着她,这梦境我常梦见。幼时年少不知,只当作我那时看的神仙鬼怪的杂文看得多了,才有此幻想。我经常梦见一个人,烟青色的长衣,一对墨绿色的对簪,身上清冷而孤寂,但是却从未看清过她的脸。直到来到枕上黄粱中,我才发现,这一切其实我早就经历过。那不是梦,是我不敢直视的往生。”
延真有些惊诧,但是随后却又很快恢复了现状。他捏起扇子,长叹一口气说道:“其实,算算时间,你们也该破了最后的封印了。这些记忆模模糊糊的记起,已是征兆。”
金暮晨忽的问道:“那我为何却没有丝毫的记忆,连些征兆也没有?”
延真瞥了金暮晨一眼,随后很是不耻的说道:“你当然记不起来,你下界的时间可是比他们晚了好几百年,你的封印要破,继续熬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