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命运本该如此,苏景,金暮晨,宋云州三人再度回到前世之时,虽然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却又在冥冥之中再次回顾这千年前的残情落幕。
廉贞看着金暮晨冷寂而又木然的脸色,微微不豫,随后倒在身后的石壁之上,低吟浅唱道:“我某日打凡间而过,听过这么一首曲子,叫做什么《折杨柳》。今夜听到你这期期艾艾的笛声,蓦然想起了那时偶然听到一个醉酒的诗人吟出的几句诗,倒是和你现在的心境有些相似。”
金暮晨诧异,停下抚着笛子的动作问道:“什么诗?竟然能让你都记得住。”
廉贞笑着说道:“我记得那时到了另一方世界时,才有幸能听到那么好的诗句。那一日夜里也不知是谁在吹着《折杨柳》,好像还是在洛阳城中,说了几句什么‘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不过对于那诗人的名字我记得不大清楚了,时间过得有点久,好像他后来死的也让人啼笑皆非的。”
金暮晨凝眉深思,他手指摩挲这翠色欲滴的长笛,忽而叹道:“这诗我听过。”
廉贞坐在那里直起了身体,有些来了兴趣的说道:“你竟然听过?那这人就是真的有才。你从那听到的?”
金暮晨忽而想起,到了洛阳城之后,安流萤将他困在地窖中,怕他出去泄露了安家与宋家在破城之前便南迁的秘密,那几日他还受着伤,闲来无事坐在一处,翻看着收藏在地窖中的书籍。他听说过,安流萤一家之前是文人墨客,她祖上是史官,后继无人才告老还乡。但是安流萤自幼熏陶与那样的环境之下,聪颖过人,也饱读诗书,所以和别的女子不一样。
而当时在那些还未整理完的草稿中,留着安流萤的笔迹,其中就有一首诗叫做《春夜洛城闻笛》,而且诗中的句子与刚刚廉贞念下的不错分毫。他还记得那手札上面的备注,写下此诗的人是当初被赐金放还的长安名人,李白。作于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恰好他对这个李白有一点点的听闻,也算是有些了解的。
金暮晨摇了摇头,有些话自然是不能说,他现在的身份可不是那个与安流萤还有苏景厮混的金暮晨,而是银落初镜里本就是藏匿在镜中湖里的青兽。世上知道他存在的人也就只有北斗的九位星君,和南斗常来银落初镜做客的司命与上生星君了。
只是金暮晨仍旧十分的好奇,开元二十三年,其实和他到这个地方的时间并未隔得多久远,廉贞记性不错,应该不至于记不清楚的。
金暮晨问道:“千初(廉贞,字千初。),你遇见那人的时候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金暮晨虽然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些答案,却又迷迷糊糊的,想的不大清楚。
廉贞撑着下颚,思考了一下答道:“大约是三百年前了,又或许是四百年前。反正很久了,要不然我不至于记得不那么真切。而且这是件小事,我觉得没有必要记得那么清楚,就没怎么留意,只是记了一首极好极好的诗。”
金暮晨心中诧异,怎么会如此,他来的时候也不过天宝十六年(公元756年),时间跨度怎会过了三四百年。金暮晨皱眉颦思,百思不得其解,才问道:“为何我这回下去正值天宝年间,与你说的那时候不过几十来年?”
廉贞笑着说道:“这你还真问对人了。你走的是闻喜台去的凡界吧?”
金暮晨点了点头,廉贞有些愉快的笑了起来,随后说道:“那就不奇怪了。你听过佛祖说过,人间有三千繁华界没?我们从轮回台下看的只是一方世界罢了。有道是‘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来。’凡间一共有三千个小世界,每个世界都不一样,或许人物皆非,也可能只是时间的不同。你遇上的是与我曾经去过的地方极为相似的世界,那里发展的轨迹和另一个世界一样,就是慢了点。我知道这样讲,绕得很,其实你也没必要去懂这些。以后就算出去了,你只要尽量把这些世界分开看,就好。其实各有各的规律,天道如此。”
金暮晨似懂非懂,他听着廉贞的解释更是头疼,却也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这个世上不止一个世界。其他的懂不懂都好。
“金暮晨,下回你可以试试从轮回台往下走,那里只有一方世界。闻喜台只要是个神仙都能走,你从那里跳下去,全部是凭运气,也不知会跳到哪一方世界去。”
金暮晨的脸色有些黑,廉贞是个黑心肝的,他早就知道,别以为他什么都不懂。金暮晨站起身怒瞪了一眼廉贞,道:“你果然是个从里黑到外的无耻之辈。你真当我避谷不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没有真王修为的神仙,若是从轮回台跳下去,会是什么结果我还是清楚的。有本事,你怎么不自己去跳?”
廉贞很是坦然无耻的说道:“我自然不敢从轮回台跳下去。我只有上君修为,跳下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你不一样啊,我到现在都没看透你的法力修为,所以我当然鼓励你下去试试啊!”
金暮晨扭头就走,转身走到银落初镜的镜中湖边,随后暗骂了一声“无耻”。便是突然间就消失在湖边。
廉贞摸了摸鼻尖,很是无奈,他只不过是很好奇来着,谁让青兽天天绷着一张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他心里痒痒。显然廉贞是忘记了自己平日里也是怎么样一副高深莫测,端庄稳重的样子。
安流萤这一觉睡得是无比的畅快,苏景坐在桃潭碧水边,拿着一根钓竿,老神在在的盘着腿钓鱼。安流萤醒来的时候已经日头高悬,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望着外面很是漂亮的天空,粉色的桃花摇摇落落,两只布谷鸟落在树上,扇了扇翅膀,随后跳到了另一根树枝上,啄着挂在上面的一只黄色的千纸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