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似乎很长,之后不管过去了多少年,宋云州依旧记得安流萤站在苏景身边的模样,那么坚定而又顺从,似乎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分开两人。
傍晚的风带着淡淡的花香,慢慢的吹散在空气中,落花飘飘落落的,却是没人在有什么心情去欣赏。
金暮晨低头看着林子里渐渐升起的瘴气,随后指着地上前些日子被抛在这里的死老鼠,略带惆怅的说道:“我原不知毒瘴因何而起,如今按你说的来讲,这毒瘴多不是自生的,反倒是人为所落不成?“
流萤回头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世上的毒瘴形成起因不一。这因人而落成的毒瘴实在是少数,再说,这地方隐蔽又闭塞,所以才能靠人为形成。而临近西南一带的毒瘴多还是天成,绝不是凭借人力可成。这地上的动物死尸若是堆积久了,自然腐烂,再加之环境潮湿,自然会生出一些毒来,阳春又正是万物复苏之时,这毒物也繁衍的很快,而自二月到四月气候湿润,易产生雾气,所以这雾中也带着毒罢了。”
“原来如此。苏景能注意到这里,是否早就知道这缘由?”
宋云州看着苏景胸有成竹的模样,再次不得不正视眼前这个芝兰玉树的男儿,虽说多数看起来颇为不靠谱的样子,但是偶有急难却也能挡的一面,让人不敢小觑。
苏景点头,笑而不语。
流萤幽幽的叹了一声,看着苏景的样子,便是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流萤折了一根树枝,最后往着林子深处走去,苏景刚想踏入,却被流萤呵斥住:“你们莫要进来,虽说这毒气不至于让人丢了性命,但你们若是进来,却也不会落得什么好处。”
苏景皱眉,随即还是顿住了脚步,伸手拦住了也颇为担忧的金暮晨。
“你暂且听她的吧,关于毒雾这事,没人能越过她去,大可放心。”
苏景虽然说得很是笃定,但是眉头却依旧未能展开,宋云州看着两人未踏出一步,却依旧担忧不已的神色,随即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安流萤无事,她到底还是个姑娘,就算本事再大,也需要个人照料着。“
苏景回头有些不爽的看了一眼宋云州,随后翻身跃到树上,坐在上面看着在林中身形模糊的流萤,进而才答道:“就算我们进去多也是拖累了她。这毒瘴虽不大,也未能成形,但是却能让一般的人呼吸困难,只会与流萤拖了后腿。而流萤本身则是百毒不侵,自然不怕这些不成气候的毒瘴。更何况,这世上真正能从她手中讨着便宜的人,我还未见过。所以你说我们进还是不进?”
金暮晨感叹道:“未曾想你竟是这般的相信着她,这份默契与信任当属难得。”
苏景顿时傲娇,但是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这是自然。这一十六年的情谊怎是你们比得上的。”
金暮晨顿时咬牙,这小子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张利嘴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
宋云州笑而不语,招了一处坐下,他腿伤虽已经不严重了,但是能修养自然还是养着的好。
廷彦眼观鼻,鼻观心,他虽然愚钝,但也是晓得金暮晨与苏景的不对付,这两人的醋劲与小心眼,平日倒是看不出,但是一旦两人怼上了,怕是没几个时辰消不掉。
流萤拄着树枝在林间穿梭了一阵子,便是看着身后施施然跟着的白狐,有些诧异的看着那神情颇有不屑的小白,有些笑意晕开在眼角。
“小白,你竟是不怕这瘴气?我还以为你因当初那钳在脖子上的东西,因而对毒物是避之不及。”
白狐神情有些人性化,嘴角好似抽了抽,随即傲娇的走到她身边,等流萤骑上来,驮她离开此地。
流萤伸手摸了摸入手光滑的狐狸毛,随即笑道:“今日谢谢你,往后或许还得仰仗你的能力,你虽不说话,但是我也晓得你如今算是勉强认可了我们这一行人。虽然不敢有过多保证,但是若有一日,我能送你回去,便是一定倾其所能。”
白狐点了点头,随即驮着流萤飞快的窜出了雾气开始弥散的林子。
苏景从树上跳了下来,飞快的走了两步,看着从林子里出来的一人一狐。
流萤笑意盈盈的看着几人,还未等苏景开口便是先说了话:“为村民争取些时日,不是难事。这林中瘴气我看过了,就算任其发展,五年之后,这谷中也是住不得人了。若要催一催这毒,让那一群匪贼难受上些时日,不难。”
苏景急切的说道:“若是配上些阵法,如何?”
流萤笑道:“若是你的阵法能将毒气凝聚一处,浓度加大,这自然是件好事。而且你们还需一人去与村民谈谈,此地也不能再住人了,否者不出三五年,他们便会全死于这林中的毒瘴。”
金暮晨似乎也是想了明白,随后转头看了看离这里还有些距离的前山入口。
那是一道极为隐蔽的入口,侧身而入,刚刚容得下一人通行。尚且不说那石壁上面茂盛的扶芳藤,白狐那厮极为狡猾的用许多大石将其填堵,没个一两日,他们是移不开这道道的。毕竟再找入口,也许另花些时日。
“这就交于我去做好了,游说人方面,我还是擅长的。如今我腿上有伤,在这里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倒不如做些我擅长的。”
宋云州说的坦坦荡荡,安流萤也确有此意,她点头应承,便是看着宋云州听挺拔的背影慢慢的离去。虽然走路依旧有些不便,却也是十分的耐看。
金暮晨看着人影已经消失在有些鬼影重重的花枝外,随后有些不豫的看着,那依旧看着宋云州离去方向出神的流萤。
金暮晨觉得,想来是这女人全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所以依旧是这般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别的男人,尽管两人关系也未能再进一步,但是依旧是让他心生了不痛快之意。
金暮晨说道:“如今他去游说村民,我们要如何做?这布防之事还是早早地落实了好。”
流萤思虑片刻说道:“我刚刚见着林中有不少的毒草,想要去采摘些,以用来配毒。你可帮着苏儿哥布上阵,若是真有效用,倒是也算是事半功倍了。”
苏景略有不爽的说道:“你怎能如此小瞧我的本领,我说了能弄出个聚毒的阵法,便是一定能的。你且看着,明早你就能看着谷中的雾气重重,十步不见人影。”
苏景略带气愤的甩袖离去,安流萤有些渗渗的摸了摸鼻尖,看着苏景离去的背影也不知该再上前说些什么。
金暮晨打量着又将苏景惹生气的流萤,便是心生了诸多的感叹。苏景尚且如此,那他这般总是落得安流萤气受,其实也没能丢人到哪里去这人与人之间,果然是没对比,便是不知道这伤害究竟吃多深。
流萤有些奇怪的看着金暮晨打量着她的眼神,随后憋闷道:“你看我做甚?难不成我长了一张闭月羞花的脸蛋不成?”
金暮晨啧啧了两声,随后有些可惜的说道:“我原以为这世上的女子大多都是婉约而又羞涩的,不过你这姑娘倒是一回又一回的让我长了见识。你没看见天上的月亮格外亮,哪里被你闭了半分了?真真是没了下限,才能这般淡然的气走苏景那厮。”
安流萤虽不晓得这下限与气走苏景到底有何干系,但是却也明白金暮晨这是在讽刺着她。
流萤有些磨牙,这人几个时辰前还说这甜言蜜语,转眼间就在这里嘲讽他,果然不是个好东西。这世上口蜜腹剑之人,能让她这般记忆犹新的,怕是也只有眼前这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