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流萤看着苏景纤长的睫毛,原本攘在他胸口的手慢慢的环上了他的脖子,开始感受这个只属于苏景的靠近。苏景偷偷睁开眼睛看着安流萤闭着的眼睛,眼角弯了起来,慢慢的加深了这个某种意义上的初吻。
安流萤始终想不明白世界上的好男人那么多,为什么她当初就一颗心栽在了宋云州的身上,从此以后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中的男人。苏景有着不输于宋云州的容颜,金暮晨拥有不输于宋云州的气质,但是这两个人在她的生命中却是永远的站在一个偏远的位置,在她那个以宋云州为圆心的半球,没有他们的位置。
安流萤抓紧了苏景的肩膀,她只想再试一次,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不管别人怎么看,她依旧还是想做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哪怕当初华静嘲笑她这种性格最终会迎来灭顶的灾难。只是对于安流萤而言,那又如何?她是一只带火的流萤,纵然稍纵即逝,也要给人最震撼的绝望美感。
苏景松开安流萤的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到安流萤身上气息的变化,那种不在轻轻浅浅的少女气息,还有若有若无的一丝魅惑与女人味。他笑着将安流萤贴在脸上的长发捋顺,随后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记住这个惩罚,你永远都是我的。如果有一天谁要是想把你抢走,除非,我不在了。”
安流萤没有看苏景的眼睛,她的手指停在苏景环住她的手臂上面,她心中的震撼虽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但是苏景敏锐的察觉到在他的话出口的一瞬间,安流萤待在他怀里的微微失神,随后他在安流萤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起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苏儿哥,你懂得什么是爱吗?”
安流萤低头轻轻地出声,苏景愣了一秒,随后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知道,但是你在我的身边,我总会知道的。那流萤懂爱是什么吗?”
“懂得,却又不懂得。”
安流萤的声音有些低沉,她抬眼看着苏景一如既往十分干净的眉眼,除了刚刚那会儿短暂的怒气与粗暴,他依旧像是个美好的仙童一样,这世间或许真不是他的安身之地。
“流萤,何谓懂得?何为不懂?”
“事必亲躬,方知其中细腻。众人只说情爱为世间最可笑之物,触不到,看不见,也嗅不到味道。但是深陷其中的人都不可自拔,不得其中者,多是肝肠寸断,红颜残情急急催人老矣。”
“流萤,我是不晓得爱是什么,但是我知道爱不是你口中的样子。你可还记得卿婵姑姑说的话?”
“记得。”
安流萤深深的吸了口气,忽略了这一瞬间看到苏景认真的表情的时候的异样的感觉。苏景笑着将桌案上的东西推开,随后拿出麒麟镇纸将白纸压好后,拿起狼毫沾了沾砚上墨,提笔写下了两句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安流萤默默的念出了这句话,她坐在苏景的腿上,静静地看着这十四个字出神,苏景搁下手中笔墨,将她抱在怀里,将她一双冰凉的双手捂住,想要驱散安流萤身上的寒冷。
“流萤,这便是情。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有情人和无情人。我们不曾懂得生死相许的情爱,但是我们却都是有情之人,早晚都会懂得的。何必现在那么执着的参破这样的事情,该懂的时候自然会懂。”
苏景讲下颚放在安流萤的肩头静静地闭上眼睛,他的心此刻在疾风骤雨之后是出奇的宁静,这么多年,他把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做了,最想说的话也说了,心中的宁静自然就乘风破浪的归来了。
“你这话说的跟庙里的大师似得,那种看破三千红尘的味道倒是有那么几分样子。”
安流萤回头打趣着苏景,苏景浅浅的笑了一下,随后把玩着安流萤的掌心。
“庙里的和尚不修情爱,只参菩提。我可不与他们一般,四大皆空虽是至高的境界,但是我却不愿那般,落在这滚滚红尘中,也算是别有一番滋味。子非鱼,又焉知鱼乐?”
“我不与你说这了,我想去休息,已经一夜没睡了,我现在困得很,有什么事情等我醒了再说。”
安流萤作势要起身,苏景倒是没有在拘着她,顺势放开了自己的手,安流萤踏出去之后,苏景的声音蓦然在身后响起,又让她停了下来。
“流萤,之前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等你。但是那个男人,不可以。”
“我自有分寸,你不必这样三番两次的提醒我。”
安流萤头也没回的往门外走去,苏景看着安流萤匆匆的步履,并没有急着再拦住安流萤说些什么,他望着已经消失在楼梯口的流萤,随后慢慢的跺回了书房,伸手出衣袖中拿出一个绿色的耳坠,耳坠是上好祖母绿翡翠,他之前见过流萤带过几回,是一对的,如今他从她耳朵上取下的时候只剩下一只,在出门前还是两只的。苏景看着手中的耳坠最终眼神幽暗的又将它收了回来,抹去了想要将这物什扔掉的想法。
这一年的大雪停停下下的,也就这样一直下到了十二月初,叛军的三千骑兵最终没能逃过封常清的算计,全军覆没,宋云州难以避免的受了责罚,安流萤每日站再云墨阁上,怔怔的出神,但是却也没有再踏出院子一步。安家安静的似乎有些异常,唯有天空中乌压压的云彩,能够暗示出这户不大的洛阳人家府中的汹涌澎湃。
苏景蹲在院子的角落里,拿着铲子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环儿在他身边绕了好几圈也是没有看出他究竟弄得是个什么东西,随后摇了摇脑袋,端着热茶和刚出炉的点心往云墨阁方向走去。
环儿刚刚推开书房的大门,安流萤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外面的雪这回算是停了,但是叛军的十五万大军也已经到了洛阳城外,安流萤抬手抹去自己掌心的血痕,慢慢的转过身子,看着环儿对着她的背影出神。
“环儿,你究竟在看什么呢?刚刚叫你,你也不应一声。”
“小姐,你们最近一个二个都怪的很。大少爷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基本上看不见人影,要不是阿福将饭菜送进去,我都不晓得他是不是还在府中。苏少爷也是的,以前吵吵闹闹的,现在整天都不说话,这两日又天天一个人在东墙那边的墙角下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你也是,天天待在书房,环儿知道你对于大军已经到了洛阳城外心急,但是这样天天愁着什么东西都不吃,哪里受得了。”
环儿将还在热着的点心与茶水都放在书桌上,看着安流萤桌子上写的密密麻麻的东西,还有画出来图案,又收回了目光。她自是看不懂这些,但是却也晓得这都是近些日子来,安流萤没日没夜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