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安静的几乎没有多余的杂音,安流萤转头扫了一眼角落密集的灰尘,随后和苏景并肩离开了迷失。刚刚走出云墨阁的大门,天空中又扬起了大雪,苏景拿着红叶剑仰头看着鹅毛般的大雪,如若枫叶般娇艳的唇轻轻的抿了起来,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站在雪中静静凝视着东边墙上枝丫安流萤。
他知道安流萤在担忧,但是他却无能为力,若是平时他还能逗她笑上一笑,时至今日,祸乱将起,她的心思他已经很难再揣测的到了。他就那么静默的陪在她身边,像极了从前他开玩笑时与她说的那样,会一生一世守在她身旁,哪怕海枯石烂也绝不会转移。
大雪迷乱,洛阳城在这场冬雪中开始戒严,凌晨的时候安流萤便已经醒来,她推开窗站在楼上看着街道上寂静无声,唯有打更的更夫过着棉布麻衣没精打采的在风雪中穿过,苏景住在她的隔壁,房门紧闭倒是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前院的走廊下灯火未息,安流萤知道定是又有情报从前方传了回来,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安流萤敛下眉眼,最终转身进屋将狐裘披在身上,拉开了房门轻手轻脚的往前院的方向走去。
苏景翻了个身,将脸裹在热乎乎的被子当中,根本不知外面到底是何等的火烧眉毛了。大雪一夜未停,安流萤将撑着伞走过亭桥水榭,花园中的草木都已经死去,这往后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谁也是不知道。前院的偏厅内几人正在争执着什么,安流萤走了几步,将伞收住放在了门外,她刚刚买进去,里面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爹,你们在商议些什么?我在门外老远都听得见呢。”
安流萤拍了拍自己肩上的雪花,看着灯豆闪了闪,随后缓缓地走到火炉边。安父抬眼诧异的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安琛抚了抚自己的手背也是一言不发。
“萤儿,你怎么起来了,天还早着呢!”
“反正也是睡不着的,我可不如苏儿哥那般的没心没肺。倒是你们不睡觉,这才四更天的样子,怎就吵得不可开交了?”
安流萤笑着搓了搓手,从外面一路过来也没有一个丫鬟陪着,她自己撑伞过来手指已冻得冰凉。安琛看着她通红的耳尖,侧身让了个位置,安流萤笑了笑,往他身边挤了挤。
“这怎么睡得着呢?几个时辰前,城门本是已关了的,可是前半夜有突然开了,下面的人回报上来的说是八百里加急的文件往回传,一听这消息我和你哥哪里还睡的着。我估摸着,兴许真的正如你说的那样,是那前方战报的消息传回长安去了。”
安流萤顿了顿自己的掌心,眼睫微微下垂,修长的手指摸索了一下袖口的兔毛。
“估计前方战报的消息要比这还早就传回去了,我们都已经得到了消息,长安距离洛阳快马加鞭几日的路程而已,没道理我们的消息比皇族还快。就算此刻皇上还没收到消息,但最迟也不过是后日就能收到。要是快了,怕是明天来洛阳征兵的圣旨就在路上了。”
安流萤推算了一番,发现果然还是自己太大意了,自古民不与官斗,自然在有些方面,官场上的消息比他们这群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快得多。
“怎么会这么快?那我们怎么办?这地道才开挖没多久,要是官兵来征人,我们也是逃不掉的。”安父担忧的看着安琛,但是安琛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爹,你莫要着急。若是官兵来征兵,让大哥他们躲到密室去便是,但是挖地道的事情必须日夜赶工,我们就是瞒,也只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的。至于家财莫要多带,保命要紧。到时候上面派人来守洛阳,自然会来各个商户敛财,要求共御外敌,所以要留下一些不能让别人起疑。”
“可是那我们若是要离开洛阳的话,官兵来征人不是一看就知道我们逃走了吗?”
“我会留下来的,我一介女流,他们也不会对我怎样。你们必须离开,之后洛阳战火起之时,我会从地道离开,你们无须担心。”
“不行,就是因为你是女儿家,为父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城中,爹就是死在胡人刀下也不能让你受半点委屈。”
安流萤的眼睛微微的片闪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便宜老爹倒是个真的好父亲,而从始至终她身边站着的安琛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全程的围观看戏。
“爹,我知道你不舍的,但是家中大哥不能露面,你不善经商,怎么能够应付得了上面派下来的官员呢?我虽不如大哥能干,但是对于这些都还是能够控制的。你留下来无异于多一个送死,我一人自有逃生的办法,萤儿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骑射谋略都不输人,爹你不用这般忐忑的。”
“我怎么能这样做呢?你娘临终前再三交代我好好照顾你们兄妹两个,这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了点,又碰上这战祸。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死后也是无颜再见你娘的。”
“爹,我不会出事的。你与哥哥出去后好好的布置,按我说的做,为我出去留下我要的东西,我便不会出事的。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的,你莫要再操心了,好好休息几天,要是出去了以后你们也是一路劳顿的。”
安流萤伸手扶住安父微微蹒跚的身体,最后瞪了安琛一眼,安琛眼中幽深,再接手扶过安父的时候与流萤对视了一眼,心中震惊,但是随后对安流萤点了点头,便扶着安父去休息了。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安流萤听着安琛对安父的安抚,随之有些抽搐的扯了扯自己的脸皮,那种哄着小孩子的语气到底是要闹哪样。
安流萤正打算坐在软榻上,但是门口突然带进来的冷风让她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她抬头看着站在门口颀长的身形,心中咯噔了一下,在心中默默估算着苏景刚刚究竟听到了多少。
苏景立在偏厅门口,他的肩上全是雪花,鼻尖与耳朵冻得通红,唇色微微的发紫,但是眼中的光芒却复杂的,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安流萤,心中却为刚刚听见的话波涛汹涌着。
门外的北风吹得凛冽,安流萤叹了口气,最终是起身走到他身边,将门掩上,牵着他走到炉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