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后崔静靠上去，从上面缓缓滑下来坐在地上，腿贴上沁寒的瓷砖，她却舒出一口气。
心中暗影散去几分。
医院，范慈恩拍完片在和医生对峙，骨头没事，医生要给她把头发剃一块消毒，她非不让，张烨苦口婆心地劝。
“太丑了。”
“先看眼睛，先看眼睛。她眼睛看东西看不太清。”张烨一把抓住要去管其他急诊患者的医生。
医生又给范慈恩检查了下眼睛，果不其然角膜划伤了，“没多大的事，划的比较浅，开点眼药水滴两三天。”
有本事你眼药水也可以不用，反正倔的嘞，Alpha身体不是素质好嘛？这种不听医嘱的患者，一天天总要遇见几个。
大晚上的急诊尽是些奇葩，前脚警察送来一对互相家暴的AA夫妻、一个差点被侵犯的Beta受害者，这又自己来个开瓢开一半的，说是椅子砸的，Alpha身体素质到底还是好啊。
“准是前几天患者送的火龙果没拦住闹的，这连着几次班都红红火火的。”医生摸了摸兜里的佛珠和门诊护士吐槽。
学医的说不迷信也沾点玄学，旺仔、红牛、芒果、火龙果，俗称四大魔咒，谁沾谁忙。
护士端着治疗盘走出来：“那受害Beta情绪很激动不肯配合，非要找他哥。”
“你让他打电话就是了。”
“他哥是住院部的外二科解医生，他要等他来。”
“等等等等，你让他等吧。”
范慈恩坐在大厅无所事事，张烨去缴费拿药了，她越听病房的声音越耳熟，她走过看，——白天那小绿茶。
绿茶头发乱七八糟，脸上有擦伤，像是被抽了几耳光，有点肿，鼻子的血渍没擦干净。
这题范慈恩熟。他应该是被抓着头发往哪里撞才形成这样的伤，又被打了脸。
一名警察在门口把范慈恩拦下来，受害人才差点被Alpha强行标记，怕Alpha刺激到受害人，“看什么热闹？走。”
范慈恩坐回去继续无聊。
她看着一名白大褂男匆匆忙忙进去，紧接着小绿茶被推出来，面上还有些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哥。”
白大褂脸色很难看，当众直骂他：“不听话。”
警察连连调解，“不要骂，他才……”
张烨拿了药过来，看了下夜晚骚动的医护人群向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没看到什么便收回视线。
“小范姐，回去吧。”张烨有些焦急，“困死了。”
“你平时也不睡这么早吧。”
“折腾了一晚上还不让休息吗？小范姐。”张烨揉了揉肩膀，神色有些疲惫。
车上两人无言，张烨挑起了话，“小范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范慈恩对着窗户反光看自己绑得像个蘑菇的头发。
“她拿椅子砸了你。”
“我愿意。”
张烨对范慈恩无数次缄默，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有些槽多无处吐的无言状态。她好像变成了个恋爱脑。
“您还真的是……”认真的吗？
“你懂什么。”没等张烨发表更多言论，范慈恩又说。
“她亲起来真的很棒。”
张烨控制不住地叹了口气，把馋人家身子整得这么……他透过前置镜看了眼范慈恩，她包扎着纱布的头下一张恣雎寡情的脸，却有着近乎坦诚的强烈x瘾，这种长相会让人联想一些声色犬马的肮脏。
这样的人会有情吗？
小范姐要有情，天都能有情了。张烨笑了，嘴上一时没个把门的玩笑道：“要不直接把她生米做成熟饭算了，翟家难道会因为这个跟范家彻底撕破脸？范叔叔就你一个女儿，近几年对你是越来越没脾气了。”
范慈恩沉默了。
不是？还真在思考可行性？张烨觉得她果然还是那个样子，要什么就一定要到，看到合胃口的蛋糕走不动脚，更何况那蛋糕还会跑。
「你的东西到了。」张烨手机亮了一瞬，便暗下去。
他把范慈恩送到她就近的小别墅：“我就不上去了。”
范慈恩下了车整个人还有些困困的，刚那一会她都晃了一觉，张烨当她秘书当得跟个生活陪玩助理一样，范慈恩也每个月按时给他发工资，有模有样签了劳动合同，五险一金、年13薪、年终奖，转眼间快七年了。
张烨感慨。
范慈恩下了车，张烨提醒她，“小心点。”
“你一会有约吗？”范慈恩没走，站在车外问。
“不，没有。怎么这么问？”
“你手机亮了，我觉得你有消息。”范慈恩提着眼药水把车门合上，张烨不会注意，他说了谎言被提及心虚会进行反问。
为什么这么说？
怎么这么问？
他反问很大概率等于在说谎。
范慈恩不在意，满脑子都是小蛋糕，奶油气腻人。
“好吧，范叔叔让我最近盯着您紧一点。”张烨叹了口气说。
……
清晨，崔静走过一个巨大的南瓜气球，上面趴着一具骷髅，俯视往来早起通勤的社畜，万圣节过了几天大街上仍然残留万圣节的布置。
今天是覃笙假期的最后一天，两人约好早起去过早，今天崔静有件正事，去人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
这算得上一件大事，崔静特意给陈夫人提了下，不然她蒙在鼓里，崔静觉得事后她知道大概要把自己气死。
比起之前的会面，这次崔静一眼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覃笙。
穿着自己给她买的质感很棒的格纹磨毛衬衣，背着性价比不高的植鞣皮奢侈品包，Sa说不能下雨背出去，比娇少爷、小姐更娇气。
应该是等的无聊蹲到了地上，长辫尖尖差点捎到地面，把包抱到了怀里，一具生得极好的骨架屈在一起，独自一人时总显得冷锐上几分，像什么蛰伏似的。
和人群格外割席，崔静觉得她对比之下太突出了。
“你这样看上去有钱了好多。”
“还得谢谢老板。”覃笙得知她终于要离婚，一连几天眉梢都透着舒畅。
崔静和她并排走，想着之前异样的感觉，她观察来往的人群。
大街上的人个子高矮胖瘦，男性先不谈脸，单看头发水平高低起伏各有各的不同，女性头发染了发的大多都是褪色后的黄调，一部分妆容完美的女性，头发一并完美，更多的则是粗粝感的朵拉头。
有了对比，崔静才觉出以往的不对来。
那么多身材趋于一致，高瘦又衣品平平顶着无记忆点脸的路人，像是国家集体搬迁到了泡菜国，这不符合华国国情。
更何况长得五官端正不出格，身姿再好一点就够出挑，说句刻薄的，丑的太过平庸的世界才不正常。
这个世界……是她的错觉吗？更真实了。
法院。
崔静将资料提交后，工作人员告诉崔静诉讼经立案大厅审查，符合条件才会准予立案，之后依次移交立案庭、民事庭。
“民事庭受案后会向Alpha发起传票。卡着三个月来的？现在离婚人很多，你提前来提起是对的，排到你也差不多满ABO新法的三个月时限了。”
工作人员把她的资料收起来，最上面的一些分居打卡证据。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夫妻分化，一Alpha一Beta要离婚，她一天天眼里材料多的，八卦更是强行塞耳朵里、嘴里，塞到撑，塞到吐，早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也就私下和同事感叹了一下两人相貌上的般配。
“难得的高颜值夫妻。”
“可惜要离婚了。”
翟阳收到了人民法院的传票已经是15号之后的事了，距离《ABO新法》八月15日的限时政策满三月。
他被接二连三的举报事件弄得有些忙碌，先是稽查局受理了匿名举报，又来消防检查，上门调查的消息被人曝到网上。
之前翟阳和范慈恩的斗殴事件被单方面曲解成打人，公关下去后，这次又被一起翻出来了，网上本就Alpha的不利舆论众多，这下更是成了靶子，公关部连轴转几天。
任谁都知道被搞了，公司本就不干净，水至清则无鱼，翟阳又得上下打点，又得给范慈恩使绊子。
不算多麻烦的事，就是恼人。
翟阳心平气和地打开，本以为又是什么举报，一看案由：离婚纠纷。
他松了松领带。
助理似乎看到翟总头上缓缓升起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