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总归是很温暖的。”薛以洁看着她,语气温柔,“也会把人灼伤。”
崔静看画看得入迷,薛以洁作为作品创造者是一个合格的讲解员。
越往里走,她开始察觉出不对。
也许是闭馆的原因,太安静了,安静到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她甚至能细数他的呼吸频率。而且他是不是对自己太关注了,手里水还有一口,薛以洁就把她杯子拿去重新端回一杯。
当然,他自己也有。
他说了太多话,一直在逻辑清晰的述说自己的理念,说得口干舌燥,舔了几次唇,唇红润润的,说到兴奋时眼睛很亮。
所以接水解渴的同时,顺带照顾自己这个女士。
也没……很关注?
崔静注意到薛以洁的水又见底了,他舔了下唇,舌尖殷红,“你还要吗?”
“谢谢,我还要一杯。”崔静也有点口干舌燥的,下意识把杯子递过去。
指尖不小心碰了他的手,他脸上一下红透了。
崔静开始反思自己。
他又脸红了。反思。
她未免太没有警惕了,他再怎么样也是个男人,密闭的空间要对自己做点什么可太容易了,不管是不是害她,她都没有太多办法反抗。
继续反思。
“崔静,我刚发现了大些的杯子。”
一大杯水递过来。
崔静侧身就对上他坦诚干净的眼,解除忧郁状态的快乐小狗,眼里只有他热爱的艺术,还有点傻。
崔静:是她想多了。
不过她确实开始在意起和薛以洁之间的距离。
薛以洁把杯子递给她,发现她会对自己的靠近从肢体透出不自然。
看来她终于意识到了。
任何男人都要防备,对他当然也要,不然就是单方面的独角戏了。
看完展正要离场时,外面一阵动静,似乎是什么液体砸到了平面的声音。
崔静循声望过去,侧门玻璃上清亮的液体正缓缓往下流,地面多了一团稀碎的蛋黄液。
砸鸡蛋的人跑的比兔子还快,只看到单马尾在半空扬了两下,巡视的保安粗鄙地骂了一句追上去。
“那是。”
“不值一提的小麻烦。”薛以洁看都没看一眼,“看了一些消息来伸张正义的网友。”
崔静了然,看来他又被隶属于翟阳的女性路人NPC找麻烦了。
“你好像不意外。”薛以洁忽然失落起来。
他被当小三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么他真的不是吗?说他什么都没做?他和那个人只是吃吃饭而已?聊聊天而已?他就不是介入人的婚姻吗?
那他就不是小三了吗?
他脸色一下有些白。
“啊,是的。”崔静和他不是一个脑回路。
她想说,她炮灰待遇也没好到哪去。
她不仅被翟阳的蓝颜嫉恨,也被你的蓝颜嫉恨。
BL的世界是这样的。
嫉妒主角受的只有女性,那么像她这种炮灰,嫉妒她的反而是男性,当然女性也有,作者基本操作。
这么一想,结局没有因恶毒的操作送到红灯区失身,送到精神病院都是作者“宽宏大量”
疯癫的世界。
“等下,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等下还有点事儿。”崔静找了个借口。
看出她的犹豫,薛以洁没再继续,过犹不及,“那我送你。”
“我叫了车。”崔静笑笑。
她真觉得没必要让他送自己回去又回来,折腾。
接连两次拒绝。
薛以洁举着伞给她拉开车门,整个人扒在车门上,低头看她,“到家了发个消息,给我报个平安好吗?”
崔静莫名觉得他有点委屈,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他高高的个子几乎把门堵完,得到回应后把伞一收塞给她,崔静就坐门口,像是被他抱怀里,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安全距离被入侵的危机感一下飙升。
“谢……谢谢。”
薛以洁又远去,雨打湿他的头发和肩膀的衣服,贴着身体透出肉色,半开的衣领塌陷。
一种优雅的狼狈,“再见。”
这雨还真是下得不合时宜,崔静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关上门。
“崔静!”
薛以洁叫她,车缓缓往前开,他把头发往后撩,整个人被淋得湿漉漉的,崔静趴在窗户上觉得他看上去有点可怜。
啧,落水小狗,好像成了雨的一部分,越来越小。
“其实我没和他在一起。”薛以洁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往回走。
……
“是您啊,崔女士,您今天又到了一些快递。”小区保安看了眼外来的士放行。
“好,谢谢。”
崔静回去发现自己错过了性别普查,单元群发了通知。
她调出门口监控回放,三名工作人员在她门口敲门,又敲开隔壁的门,问完话记录着什么又离开,其中一个志愿者的红帽在监控里格外亮眼。
屁颠屁颠跟着像个大学生。
崔静盘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给陈夫人打视频。
接通就是一阵嬉闹声,崔静有些意外,她几乎快要以为陈舒蓉没朋友了。有外人在,她拉了拉自己放肆的衣领,坐起来把电脑放一旁。
等待对方开口之余打开手机做小狗日常任务,遛狗,放风。手机屏幕没有一丝损坏的痕迹,她早新换了手机。
“静静!静静!”
陈舒蓉凑到手机前,弯弯的眉柔媚,她喝多了,“你怎么还坐的好好的啊!是不是逃酒了。”
“这是谁啊。”那边有人问。
“这是静静,对,静静不在这。”陈舒蓉忽而清醒了些,“我生日你来吗?”
崔静刚要挂电话,这话一出她把视频点成了语音通话,“你生日什么时候?”
“快了。”
那边陈舒蓉又开始说胡话。
“我换个时间打给你。”崔静没再等那边回话把通话挂了。
“滴——”
“静静,我生日你陪我过吗?”陈舒蓉闭了眼,睁开看到玩伴飘在天花板,窜到桌面,到窗边扭大秧歌,她傻笑出来。
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句,“人都挂了。”
一个女人走过来。
拍拍陈舒蓉的脸,在她旁边坐下,“生日把你这个朋友请过来让大家认识一下呗。”
陈舒蓉翻身抗议,眯着眼辨认了会白衣女人,她身上有一种很容易被人忽略的气质,比水还淡,没太多记忆点。
“你们都不认识,认识干嘛?”
一酒鬼和陈舒蓉频道对接上,“就是不认识,才要认识。”
“不行,你们都不认识。”
“所以更要认识啊。”
张烨推开包间门,对着那坐在陈舒蓉旁边的白衣女道:“徐观南。”
……
崔静把狗狗游戏日常任务做完,小程序联系的送货员送快递上门了,是一名笑容开朗的女性Beta,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性别不是崔静分辨出来的,胸牌上写的。
“尊敬的Beta女士,这是您的快递。”
崔静先被推车里积攒的快递体积惊了一下,又被她的话惊到。
“好的。”
“尊敬的Beta女士,您的订单有搬运服务,我这就为您……”
“别说了,搬吧。”
崔静有气无力。
好羞耻。
送货小姐热情把快递给她搬玄关。
“尊敬的Betan女士,如果您对我的服务满意的话麻烦给个……”
“五星好评是吧,我明白,您放心。”快走吧,崔静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她还真没有一丝羞耻感。
这是你们公司的强制规定吗?还是什么私人的恶趣味。
门关上,她才呼出一口气。
看来她对自己的身份高度认同。
崔静拖来小矮凳坐着拆快递,拆出一些猫猫衣物、玩具、零食罐头,还有自己的貌美真丝内衣们。
地面丢着被拆出来的混色泡澡浴球和香氛洗护。
商家送了一些东西,打着赠品标的猫猫混合肉冻干,不是所有商家都会给赠品打标记,崔静拆得晕乎。
一些东西她不记得有买。
就比如……
她拆开一整盒贵价猫条,第N个捣蛋猫小玩具,一根花里胡哨的逗猫棒。
崔静拿着逗猫棒摆了摆,不黑一个健步窜过来,玩了两下逗猫棒,又去扑崔静拖在地上的裙子,收了爪子的玩。
“小残疾怎么又漂亮了。”
它的毛发更多了,蓬松柔软,在地上熟练的喵喵叫着打滚,崔静和它待久了,学会了自言自语,私下无人的转变声线,出口就是夹子音,夹得又甜又媚。
“长这么貌美,是不是要妈妈亲死啊。”
“小残疾好乖,妈妈虽然养电子小狗,但现实里只养你一只猫猫啊。”
“所以,只能爱妈妈一个人。”
“喵喵——”
崔静说着拿起快递盒对信息,电话不是自己的,尾号越看越熟悉,手机号码一搜和翟阳尾号对上了。
“翟阳发什么疯啊。”
有了翟阳这个先例,她从最后一个快递里拆出数台手机好像也不太意外,心里对购买者也有人选。
弄坏了东西懂得赔,有点礼貌但不多。
崔静把手机放回去,犹豫了一会抱起纸箱走到闲置客房,将纸箱丢地面,空出手开门。
入目的空床和桌椅皆摞放着奢侈品和配货,从抽拉衣柜露出的一隅足以窥见里面的满当。崔静把地面的纸箱一脚踢进去,关上门。
嗯,留着以后一起卖掉好了。
就是脚有点疼,崔静站了两秒蹲下去捂住自己的脚,按压了两下缓解甲面的疼痛。
窗外的风吹进来,雨声淅沥。
崔静把窗拉上,室内有种暖烘烘的温热,她这才感觉秋真的来了,雨还在继续下,天也不大亮。
她更困了。
对于崔静来说一年四季都是倦的,她自认为是典型的低能量型人,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直接宅家里烤一个冬天的火。
将《猫和老鼠》的圣诞特辑翻来覆去的看,外面飘着鹅毛大雪。
“你怎么又在看这个?”
朋友就会提着葱姜蒜打开她家的客厅门说,“外面下雪了,晚上一起吃烤鱼。”
崔静的宁静被打破,几个神经病围着她载歌载舞,把她的电视换成狗血古偶剧,厨房乒乓作响,做好了烤鱼,把红艳艳的烤鱼端到餐厅,大片红椒被油浸着,爆香刺激味蕾。
餐厅灯没开。她们拖出椅子坐下,坐入一片黑暗里。
你问她会怀念吗?
或许?
她也只会一直往前走,走到这些都成为被她抛在脑后的褪色回忆,只除了对妈妈的怀念不减。
崔静扬起床单,把床上用品从真丝换成更为温暖的纯棉,给浴缸放水,去处理客厅的内衣礼盒。
贵价的东西尤其喜欢搞包装艺术彰显价值,崔静把盒子们搬到房间,拆开轻声“嗯”了一下。
两件一模一样的文胸。
“原来是尺码不一样。”
崔静坐床边,反手解开身后的卡扣,先是试了稍小的那件,有点压胸,又拿了另外一件。
香槟色真丝绑带被她绑得歪歪斜斜,蝴蝶结蔫巴,光泽任无可挑剔。她低下头看见浅金箔丝线编织的蕾丝贴合胸部起伏,为底的肌肤是一匹白透的素绢。
漂亮是漂亮,只绑带这一点,这件漂亮衣服就会被崔静束之高阁。
哪家店的?
她拿起包装盒里的卡片,中英双语印着官网的介绍,设计师名字,概念,说明书一样长篇大论。
她翻到最后面的手写卡片,看到上面的字笑意一敛。
【道歉礼,夫人。】
果然她家就是个筛子。崔静又一次想,还是个精神病打卡点。
“毫无诚意。”
她看了几秒钟,把文胸甩进垃圾桶,指尖勾着解开身上的卡扣,掉到地面,她一脚踩过去,披上睡袍选了个喜欢的浴球踏入浴室。
浴缸里蜷缩着瓷白的女性肢体,高温蒸得她的脸红润,她沉下水,吐出几个气泡。
“咕噜,咕噜。”
长发一半搭在缸外一半沉入水里,几分钟后冒出水面,发出哗然水声,氧气汹涌灌入肺部,她睁着眼靠在浴缸上大口大口呼吸,眼尾还是不争气的红了。
踏出浴缸,将头发的水搅干,崔静只吹了个半干便滚到了床上。
没有什么能打扰她睡觉。
不黑乖巧卧到床尾打盹,它对主人的床情有独钟,崔静从一开始不让不黑上床,到最后妥协,允许它在床尾有一小块圈地。
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