盂山之上,少女阿布在密林中狂奔,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头发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她一刻也不敢停下,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阿布大口喘息着,回头望了一眼。她已经精疲力竭,躲到了一处灌木丛中,脚一滑掉入了一个洞穴中。
追兵搜索半天无果,其中一人道:“老大,听说这盂山上许多猛兽,还有一只修炼成形的狼妖专吸人的精血。当地人都不敢进山,就连那修仙之人过此处都要绕着走。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有人小声嘀咕,“是啊这山里确实古怪得很。”
几人都面面相觑,踌躇不前。
“老大咱们不能为了一个娘们儿把命搭在这儿?”
“是啊老大,咱们回去吧。”
为首大哥握了握手中的刀缓缓开口,“江侍郎要追问起来,咱们就说这小娘子自己跑进了山里喂了狼,连一根骨头都没剩下,记住了吗?”
“记住了。”
阿布趴在洞口屏气凝神一动不动,听到几人渐渐走远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下意识扫了洞穴一眼顿时毛骨悚然,幽暗的深处一道幽蓝的光直直盯着自己,不,那是一双眼睛,狼的眼睛,透着冷厉、凶狠,煞是恐怖。
阿布虽为凡人,可在世间活了两百多年,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比别人长寿。活得久了见得也就多了,山精鬼怪们一般都是没有修炼成人形的妖怪,有些只是看着丑陋吓人却不害人。相反有些人却一直想抓她、害她。
一步步逼近,直视着,洞穿心底的恐惧,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想逃却发现逃不掉。
阿布腿不知是麻了还是僵了一动不动瘫坐在地上,双手抱拳头倒在了地上。
借着洞口微弱的光,是人?是妖?衣衫褴褛,白发披面只露出冰蓝色的眼睛,四肢长长的指甲像野兽的利爪。
那“妖怪”在阿布身上嗅了嗅,转头扯开阿布随身带的包袱,东西七零八落掉了出来。里面有一只荷叶包裹的烧鸡,“妖怪”抓起大口撕咬起来,不过三两下吃了个精光。
阿布侧躺在地,身体止不住的战栗,心想“只听说过狗熊不吃死人可没听说这狼妖不吃死人啊。”
过了许久,阿布稳稳心神一点点睁开眼睛偷偷观察。“妖怪”似在打坐练功,竟是修成了人形的狼妖。阿布见过妖怪,他们修成人形后很少显露妖像,除了有灵力,几乎跟凡人无异。可这斯…
总这样装死也不是个事儿,阿布鼓起勇气一点点爬起来,双手作揖,“妖大哥,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都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您看,您吃了我的烧鸡就当赔礼了行不?”
阿布偷瞄一眼,“不打扰您练功了,我这就走。”
转身抬腿,麻了,“啪嗒”自己绊倒了。
阿布欲哭无泪,“我早晚被自己蠢死。”
那“妖怪”扑到阿布身上,双手钳住她的肩膀露出凶狠的獠牙。
阿布吓哭了,“啊,你别吃我,我没有恶意,我被人追杀不小心掉到你的洞里,我不是有意的。妖大哥求求你别吃我,我也不好吃,你放了我,我给你吃烧鸡,天天给你送好不好…”
“妖怪”顿了一下放了阿布,坐在地上盯着她,似问似答,“烧鸡,天天吃!?”
“好,好好好,烧鸡天天给你吃。”阿布拼命点头。
安静,很安静,“妖怪”一直盯着阿布,阿布眼睛瞟了又瞟,“咳,那个,我能走吗?明天,买,买烧鸡给你吃?”
“嗯。”
阿布简单收拾了包袱,蹑手蹑脚爬出了洞,一路狂奔…
几天后,盂山下一个小镇上,阿布坐在街角一边吃着鸡腿一边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发呆,“盘缠快用完了,得赶紧找个工做。”
这些年,阿布一路被人追捕活的很是艰难。衣裳能保暖就好,头发也是只挽一个髻,不散就行。
街角不知何时跑出几个小乞丐挤在一起看着阿布手里的鸡腿流口水。
阿布瞥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把剩下的半只烧鸡递了出去,“拿去,给你们。”
几个小乞丐抢过烧鸡,簇拥着跑进巷子里瓜分去了。
阿布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鸡腿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阿布从怀中掏出几枚铜板数了数,拢了拢包袱向着卖烧鸡的方向走去…
盂山上,洞口旁边阿布小声试探,“妖大哥,您在吗?我给您送烧鸡来了,给您放洞口了啊?”阿布放下烧鸡一转身,与这厮来了个四目相对,一双冰蓝色的眸子直射着她。
阿布一个没站稳向后倒了下去,“妖怪”伸手揽腰扶住了她,动作干净利落。
阿布心里五味杂陈,捡起烧鸡,“给,给你的。”
“妖怪”坐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来。阿布也坐在地上,上下打量他,“你,你别怪我,我这几天有事所以没来。”阿布见他不开口继续道,“其实我快没钱了,我得去赚钱,嗯…以后可能不能常来。”
“妖怪”顿了一下,嘴里叼着一块肉转头看她。
“烧鸡要用钱买,我要去赚钱,懂吗?”阿布认真的解释。
“妖怪”还是不说话,继续吃。
阿布笑笑,“那我们说好了,只要我有空就给你送吃的,行吗?”
“妖怪”继续不说话。
“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阿布起身刚走两步,转过头说:“下次我给你带件衣裳吧,看你这衣裳街边的小乞丐都不会要。”
山下小镇上阿布在一家酒铺找到一份差,当杂工。
冬去春来,一晃眼三年了。
盂山上,一棵高大粗壮的梨树,枝头开满了白色的小花,微风轻轻拂过,花瓣飘落如同雪花漫天飞舞,煞是好看。横生的枝干上盘坐着一位少年,赤着脚,粗衣麻布,银发如雪,半披半束,五官俊美,一双冰蓝的眼眸幽幽望着远处。
阿布像往常一样拎着一小坛子酒、一只烧鸡,腰间别着一双短布靴迈着轻快的步子上了山。
阿布先到洞口转了一圈,没人。
大梨树下阿布气喘吁吁仰头喊到:“小白,你在哪儿?快出来。”
没人回应。
阿布打开酒坛子喝了一口,“再不出来,我可把酒喝光了。”
阿布转身回头看见少年折了一支梨花笑盈盈的看着她,“阿布,给你,好看。”
阿布接过抿抿嘴,“你这只小狼,现在学会哄女孩子了哈。”
忘了是哪一天阿布说:“你没有名字吗?那我给你取一个吧。”
阿布看着满头银发的少年,“就叫小白怎么样?”
“好。”
两人背靠梨树坐着,阿布喝了一口酒递给了小白。小白掰了一只鸡腿递给了阿布,阿布没有接从腰间解下布靴抬起小白的脚给他穿上,“下次在弄丢鞋就让你光半年的脚。”
每次“挨训”小白总是安静地笑嘻嘻的看着阿布。
阿布边吃鸡腿边抱怨:“也不知你在这山里天天都在干什么,光这个月我都买三回鞋了。”
酒足饭饱后,阿布对小白说:“唉,上次我教你的那些字,你会了吗?”
“嗯。”
“写给我看。”
“好。”
小白折了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阿布边看边赞叹,“小白你越来越聪明了啊,这些字我要学两个月才能学会,你刚几天,啧啧啧,下次我给你带本书吧。”
小白看着阿布,“下次,是几天?”
阿布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开口道:“ 小白,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一直在这儿不肯跟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