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熙白正要上前，便被梁珚伸手拦住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梁珚转过身对顾熙白安慰道。
望着梁珚良久，顾熙白终是点点头：“我就在这里等你，不用怕。”
梁珚对着他盈盈一笑，便转身进了万府。
有他在，她不怕，七年前是这样，如今亦是如此。
万家小厮引着梁珚来到书房，万宏山和万翊已经等在里面。
“老爷，梁小姐到了。”小厮说完就恭敬地退了出去。
一时间，书房中气氛凝滞，谁都没有率先开口，静得针落可闻。
万宏山坐在正位上细细打量着眼前站着的女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敢孤身一人前来赴约，如今站在他的面前，不卑不亢、不形于色，确有几分胆量。
他斜着眼睛看了看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暗自摇了摇头。
万宏山拿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一口，先打破了此间沉寂。
“梁小姐，我们终于见面了。”说着他将茶盏缓缓放在桌几上。
“不知万老今日邀我前来，所为何意？”梁珚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平静的眼神中看不出丝毫波澜。
“竟然真敢只身前来赴约，你不怕我杀了你吗？”万宏山语气中略带些玩味。
梁珚轻笑了一声道：“在瀚京您都没能伤到我一分，如今是在您的地界上，也是您亲自邀我进府，众目睽睽之下，我相信万老作为皇商，行业翘楚，自是不会做这等赔本的生意。”
“既然梁小姐是明白人，那老夫也就不绕弯子了。”万宏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即门外就有小丫鬟端着茶盏前来上茶。
“今日邀梁小姐前来，实则是想谈一桩生意。只是老夫此刻有些好奇，我万家于你可是有灭族之仇，你怎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听老夫说这些。”
梁珚执起小丫鬟刚送上来的茶盏，却见万翊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手上的动作，梁珚顿了顿，便又将茶盏重新又放回桌几之上。
她看向万宏山，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如万老先说说是什么生意吧。”
见她没有接话，万宏山也没有继续问，“想必你已经知道当年你梁家的祸事是因何而起，我所说的生意，便是请梁小姐用苏麻离青来换你自己的性命。”
梁珚没有答话。
半晌，她才开口道：“万老这生意怕是做不成。”
万宏山冷哼一声，“小娃娃，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既有幸在当年那场祸事中活下来，老夫我如今也不想赶尽杀绝。你一个小女子若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我整个万家，怕不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最终落得个惨淡收场，岂不可惜。你若肯答应与我的这桩生意，我万宏山保证不再找你的麻烦，可让你安度此生。”
“多谢万老还想着我的后半生，只是您的生意确实做不成。”
“你……”
见万宏山正要说话，梁珚却又道：“第一，如今在氿歌已无苏麻离青。第二，你我本也不是仇人。”
这一番话，听得万红山眉头紧皱，“此话何意？”
“当年的苏麻离青是从西域波斯国购得，路途遥远且艰险，所购之量寥寥可数，如今七年过去了，存量早已消耗殆尽，您都无处所购，我自然也没有办法。”
“至于七年前的惨案，您真的觉得是您利用了残月湾将梁家至于死地的吗？”
万宏山听闻梁珚此言，颇为疑惑，他皱着眉头听梁珚继续道：
“不知万家这七年有多少真金白银是进了残月湾的口袋。”
此话一出，引得万老爷子心中一惊，当年他请残月湾出手的酬金，就是万家每年的三成利润。如今七年已经过去，以万家的体量，三分利着实不是一个小数目。
此事极为隐秘，外人不可能得知。
万宏山看向梁珚的眼神已然多了几分探究和戒备。
梁珚似是了然他眸中之意，“万老不必对我有所戒备，我今日来也是想与您谈一桩生意。”
梁珚继续道：“当年残月湾放出消息，称万家皇商的名头即将易主，才引得您对我梁氏起了杀心。但您不知的是，此消息实为子虚乌有。这些年，您万家这只替罪羊被他们宰的不轻吧。”
这时万翊在一旁吼道：“我们凭什么信你！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离间计！”
“万公子，麻烦你说话之前动动脑子，就算要离间，我不是也应该去找残月湾才对吗，我没有理由来和你们这个罪魁祸首谈条件。”
“你……”万翊正要上前，却被万宏山叫住。
“翊儿，退下！”
见万宏山神色颇有所动，梁珚继续道：“适才所说的一番话，是我与万老所谈生意的酬劳之一，这其二，还请万老屏退左右。”梁珚说着抬眼斜昵了一下站在一旁的万翊，道：“包括万公子。”
“都退下吧。”万宏山沉声吩咐道。
“父亲！”
“退下！”万宏山瞪着儿子喝道。
万翊无奈只得与几个下人一同退出去，路过梁珚之时，眼神凶狠地像是要将梁珚生吞了。
见门已关好，万红山便道：“说吧。”
“苏麻离青虽呈色浓艳，但毕竟远在波斯，得之艰难，我有一方可以替之。”
万宏山听见梁珚这样说，激动地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此话当真？”
梁珚点头道：“自是当真。”
万宏山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梁珚，“说说条件吧。”
“与我联手对付残月湾。”梁珚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万宏山道：“方子呢？”
“回疆和南诏两地盛产一种染料名为‘回青’，其上品就是鼎鼎有名的‘佛头青’。但此回青有一大缺陷便是色散而不收，若在其中加入普通的染料石子青进行勾兑，则会起到沉淀的作用，使最终呈色更加艳丽，呈现蓝紫色。”
此时的万宏山听到这样的配方，眼睛甚至发光，他急忙问道：“可有配比？”
梁珚看了他一眼道：“每一两回青配石子青一钱，是为上青，若四六分，则为中青。”
万宏山得到此等配方，心中大喜，但大喜过后，他却有些不解，“梁小姐就这样把配方都交代了，就不怕我不答应吗？”
梁珚笑了笑，“你会答应的。”
说完，梁珚便转身要离开，临行前，她又瞥了一眼桌几上的那盏茶，唇角勾起轻蔑一笑，“万老，烦请看好您的公子”。
待梁珚出了万府大门，出乎她意料的是，她没能看到顾熙白和佟木的身影。
梁珚先是愣了愣，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仍不见人影，便只得缓缓地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出了万府没多远，便有十几个月影将梁珚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没有同其他月影一般穿着黑色斗篷，而是一身靛青色武士服。
梁珚从未曾见过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