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瞳回到厨房,拿起刀子看了看,然后松手。
刀子直挺挺落在了地上。
没有任何声音。
他又听不见了。
和往常无数次一样,只有呆在家人身边,他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真的很迷恋声音。
没有人知道,多少个不眠夜,他从黑夜坐到白昼,看着天光暗去,又看着天光亮起。
他开始哼歌。
他也不知道自己哼了什么。
也许很难听?
盛瞳捡起刀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的家人们都老了,虽然他们永远不会死去,可也没法陪他走。
他想要新的家人。
盛瞳看了一眼外面,想到那个金发少年和邻居,又嫌弃地摇头。
他才不要这两个傻货做家人。
盛瞳擦拭干净刀具,放回橱柜。
他感觉到了震动。
有人在敲门。
虽然听不见,但能感受到。
盛瞳没有搭理,准备洗个澡。
放水,他赤裸地走进逼仄的浴室,看向墙上的那面镜子。
镜子里的他和外面的他很像,但却眉头紧锁。
镜子里的他又说话了,可他听不见。
因为听不见,所以也不想看。
水汽蒸腾,把镜面模糊。
这是个坏掉的世界。
穷人永远是穷人,或者去给有钱人打工,打破阶级比登天还难。
不喜欢,那就毁灭吧。
盛瞳开始许愿。
许什么愿望呢?前几天许愿降临的地震,好像死的人也就几万个。
既然活着无法公平,那就只有大家都去死。
死亡对每个人都很公平。
意外地心情不错,他抬手擦拭了一下镜子。
镜子里的他凑得很近,就像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一面玻璃。
“别理会这些没用的事情,快想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第一次从镜子里的自己口中读出了这样一句话。
盛瞳歪头,觉得很有趣。
人格分裂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他知道自己有病,但也不想细究。
“去西城。”
镜子里的他最终开口。
西城?
那不是很远吗?
洗完澡,盛瞳忽然回想起夏的话。
堕神。
就是今天在车上对他摸来摸去的猥琐怪物吗?现在想想,真是来气。
就杀了他们好了。
盛瞳躺在床上,拿起刀,高悬在自己胸前,然后,狠狠扎下——
再次睁开眼,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还是他自己的房间,但窗外,有了月亮。
“外面的”世界,是没有月亮的。
而这里,有。
他从十岁开始,就能通过死亡来到这里。这个静悄悄的世界。
就像是一面镜子里的世界。
他把这里称为“里世界”。
这里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永远是夜晚,即便呆上一年也不会饥饿,老去。盛瞳曾在这里度过了远超外面世界的时间。
直到他找到家人,才减少了进来的频率。
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王。
在这里,想要去一个地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因为这里甚至没有空间概念,在一楼随意打开一扇门,可能直达六楼。
西城……他捂着仿佛隐隐作痛的胸口,推开了卧室门。
然后盛瞳呆住了。
门后不是他要去的西城,而是站着一个……骑机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