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我最后在哪见到的你。”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镇子上无意遇到过的,后来,你就离开了,然后他又追问了我在哪个镇上遇到你的,我说了镇子上。”
纪湘没有丝毫隐瞒。
“你猜到了什么?”
老爷子听完纪湘的描述,长叹了口气,没在摆弄药草,注视着自己那有些颤抖的手,他知道他的情绪已经被出卖了个明明白白了,抬头看向了自己那个天资聪颖的徒儿。
眼中满是复杂夹杂着悲楚。
“师父,你就是老先生口中那个国医圣手吧?”
纪湘说着自己的猜测。
“对,我就是曾经的国医圣手。”
老爷子泄气似的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佝偻的身躯一下弯曲了下去,脸上布满了沧桑悲痛。
得到老爷子的回答,纪湘沉默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师父身份不简单,无论是谈吐,说话,给她讲的那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又或者是那一身看起来就不是个普通大夫可相比的医术,方方面面都表明了她这个师父不简单。
只是,没想到这么不简单,竟是曾经的国医圣手。
那可是曾经给上头看过病的啊。
没想到她竟捡了个大便宜。
只是她想不通,师父的家世背景,都不简单,为何会来他们这个小山村,还一待就是几十年,过着粗糙的生活。
而且,根据王老爷子的表情来看,师父应该是偷偷离开的。
“好奇我为何来你们村吧?坐吧,那是一段很久远的往事了……”
老爷子看着拧眉沉思的小徒儿,叹了口气,伸出手无力的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主动说着。
老爷子没给纪湘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
“师父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中医的错。”
听完老爷子讲的故事,纪湘很是心疼这个独自一人承受良多的老人。
原来当年因为师父医术了得,颇受上头器重,惹得很多人嫉妒不已,后来,借着某些机会,那些嫉妒师父的人,给老爷子安上了个封建落后的名头。
后果可想而知。
他们把师父关了起来,得知师父被关,师娘替师父不值,四处奔走想要救师父出来,可是,没用,那些人丧心病狂,一心想要许家倒台,许家一家在仕途上也是走的分外艰难,在后来,师娘气急攻心,一气之下,大病一场,病来如山倒,这一病,就在没好过,直接病重了。
而针对师父的那些人,知道师娘病重也不肯放爷爷离开。
任师父如何祈求都不肯放人,最后,师娘带着遗憾离世了。
最后在师父儿子们多方让利,疏通关系,亲家们帮忙求情下,师父终于被放了出来。
只是,到底是晚了,师父没见到师娘最后一面。
自己没见到老妻最后一面,老爷子深感愧疚自责,后来还连累儿子们被打压,连累亲家们降级的降级,停职的停职,所有人都因为自己收到了牵连,从那之后,老爷子深深痛恨起了自己这一身医术。
痛恨自己为何要学医。
从那之后,老爷子就封闭了内心,就在不肯行医救人了。
在后来,在过了师娘头七后,利用着最后一丝人脉,给上头传了一封信,祈求不要因为自己牵连家人后,就偷偷离开了家。
曾经在上头面前红极一时的红人,国医圣手,少年天才,弃文从医,后来倾家族之力给予行军路上帮助,一路跟着上头,不知道多少次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陪着一路直到战争胜利的左膀右臂的国医圣手,至此,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许家也一夕之间低调起来,革职的革职,停职的停职,降级的降级,调去偏远的地方调去偏远的。
后面的小孙子们在政界场上在没有父辈之前的出色惊艳,工作全做的平平淡淡,没有丝毫特色。
低调内敛,才得已保全家族。
师父唯一庆幸的就是,他没有逼着孩子们学医,孩子们也不从事有关医学的,在其他路上走的艰难点,倒不至于被深深的打压。
师父离开后,辗转到了他们这个村,选了个最偏僻的地处,在村里安了家。
后来,遇到了她。
“别担心我,这么多年,我不也过来了。”
对视自己小徒弟那包容诚挚目光,坚定告诉他,不是他的错,也不是医术的错,老爷子突然有些释然的笑了。
心中压了十几年的石头,这一刻突然被移开不少。
他痛恨自己一身医术,却从没认为医术是错的。
古往今来,几千年的传承了,不知道救了多少人,怎么可能是医术的错。
若有错,早该断绝了。
只是,出现在的时间不对。
是他的错。
当初他若急流勇退,也不至于成了那副糟糕的局面。
连累到了所有人。
“丫头,师父教你这一身医术,是不想它断绝在我这一代,我相信,它迟早有重见光明的时候。
只是,在那道光没来之前,丫头,答应师父,万万不可展现你不斐的医术,老老实实做个会点简单医术的大夫,你以后随便学个什么当工作都行,你喜欢医,可以学西医,以后救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这个。”
想到自己当初陷入的群狼环伺,纷纷都恨不得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块肉的困境,老爷子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伸手拉住了纪湘的手,沧桑浑浊的眸子这一刻全是认真,生怕纪湘认识不到事情的重要性。
粗糙苍老布满皱纹的手,此刻在提及当初的事,都忍不住在发抖。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才能结束,但他不希望他当初的悲剧自己小徒儿在经历一遍。
他只能叮嘱小徒儿,万事注意在注意。
“师父,你放心吧,我不会的,我这就给自家人治治,给村里人看的就是个头疼脑热。”
感受到老爷子细微颤抖的手,纪湘心中也很不好受。
她从不知道自己师父背负了这么多。
师父经历了这么多,还愿意教她医术,心中不知道做了多大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