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说话时面带微笑,好像看穿了一切的样子。
她说的没错。
我一时沉默,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认为是淋雨发热,毕竟小孩打闹有被咬的伤疤很寻常。
这个婆婆要么是思路清奇,误打误撞;要么是真的知道点什么;要么,就是在诈我。
索性听她继续说。
“是从三王庄那儿逃过来的吧?”她拉过我的手轻拍,似是在安抚 。
见我一脸惊异,就知是猜中了,继续说:“我还知道,你们遇到了苛祭。而那小娃子就是被苛祭咬的。”
说完,她在我的手掌上一笔一划写了“苛”一字。
我从未听过“苛祭” ,但可以大致猜到是什么东西。
高诱注于《吕氏春秋》:“苛,鬼神下(烧)人病也。”
那些人变得奇怪,应该是因为某些原因得了妄病,变成老婆婆所说的“苛祭”。
我一阵心惊,看向她的眼神立马变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牛娃的处境就危险了,继续放任下去,他可能也会变成“苛祭”。
怪不得她说要去城里的医院,卫生院都不好使。
我腾地站起身就要带走牛娃,却被老婆婆拉住:“先不着急走。”
不着急?不着急你跟我说那么多干嘛?
“小伙子一看就是心底善良的人,应该会帮我一个忙的对吧。”她四处看看,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说,“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是要找她的儿子吗?
从昨晚两人对寡妇不寡妇的争论来看,这家的男人应该是处于失踪的状态。
我已经开始制定找人计划,没想到她要找的是一个女人。
没有名字,没有地址,甚至没有明显特征。
让我出去找,那不是大海捞针吗?
我点头先应下。心里想一定找,但我找不找得到就说不准了。
谁料她下一句:“你那真皮大氅就先留下我替你看着,带着它不好去看病找人。等把人带过来我再给你穿上。”
婆婆话里带着点狡黠,每句话都像是为我好,但就是狠狠地拿捏住了我。
这是把狐裘扣在这儿当人质了。
“婆婆,外边天冷,还是让我穿上狐裘走吧,我一定把人找到给您带回来。”我端正坐好,真诚地道。
“乖,这样就不冷了。”
一个破布围巾裹上我的脖子后,老婆婆一把将我丢出门,不再给我争取的机会。
身边是跟我一样被丢出来的满脸懵逼的二弟三弟和牛娃。
“咋,咋了?”三弟手里还捏着剩最后一口的饼子。
我叹口气捞起牛娃,这时大嫂抱着一摞饼跑过来叫住我,心里一暖。
她把饼子塞进我怀里,让我们路上吃。
随后,她眉头微皱,斟酌着开口:“小兄弟,昨天我没有说谎,也没有因为不想收留你们而诓你。这点,我首先跟你说清楚。然后,刚刚我瞧见我婆子拉着你说小话……”
“其实呢,自从我男人的死讯传来,她总是不愿相信,慢慢的变得疯疯癫癫,还跑丢了一段时间,我和老公公费了很大气力才找回来没多久……无论她对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胡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们就安心回家吧。还有我塌的菜馍,记得路上吃。”
后面的一段话她压低声音略带紧张跟我解释。
不放在心上?
我在心里无能狂怒,不论怎样,那老太还捏着我的命门——狐裘,叫我怎么安心回家?
这俩人说的话都不能全信,听了记了便罢。
不过,收留几个可疑小孩一晚,还提供换洗衣物并附赠美味早饭的一家人,再怎样也不算坏人。
我真诚地对大嫂道谢,目送她如释重负地回了家门。
“大嫂人真好。”三弟一边往嘴里炫菜馍一边真诚感叹。
倒是二弟许嘉面色凝重,应该是发现狐裘不见,他一脸探究地看着我,眼中担忧。
我示意他先走。
路上我边走边将狐裘被扣的事讲了出来。但其中刻意避开了老婆婆说的“苛祭”一事。
我的直觉告诉我二弟许嘉也受到了传染,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发作成妄病。
与其现在不清不楚得徒然增加他的心理负担,不如等我把事情弄清楚再告诉他。
说完,我顿住脚步,提议让大家兵分两路。
我带着牛娃去城里看病,二弟三弟留在司郭村。
见两人不明所以,我继而解释。
“现在我们的狐裘在人家手里,处于被动方。赎东西的条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中间还容易变故丛生。甚至说不定老婆婆口中的她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为了支开我们,她真正的目的是狐裘。到时候她把东西卖了我们都不知道。”
听完我说的话,三弟小欢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菜馍,说:“哥,会不会是想多了,我觉得他们人都挺好的。”
小孩从小就被灌输真善美的思想,很容易因为别人的一点小恩小惠而放松警惕,步入陷阱。
我确实是想的多,但是出门在外就需要想的多,我们没有试错的资本。
“就凭她出尔反尔拿狐裘做威胁这一点,我猜疑她就不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见小欢被一语点醒,我继而看向一直沉默的二弟许嘉,“你们两个可以找借口留在他们家,然后见机行事。一切安全为主,我会尽快回来。”
本以为二弟让人放心,不用做思想。却见他看着我的眼睛,不容置疑地说:“你说的都对,但是我认为狐裘这边留小欢一个人就够了。我要和你一起。”
“找人更需要人手,有变故可以多一个人出主意,何况你一个人带他看病哪里腾出来找人。最关键的是,我相信小欢,他的鬼主意多,比你想象的更有能力。”
还不等我反驳,许嘉咔咔列出了让我哑口无言的理由。
可我还是不放心三弟一个人在这边,我望向三弟小欢,还没开口。
他拍拍胸脯,显然被他二哥夸的激起斗志:“放心吧哥,这个村我早摸清楚了,我绝对靠谱。”
“对。”怀里的牛娃冷不丁也来一句。
三比一,我只好由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