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南省131号避难区，九月，气温零下23度
编号641的雪屋内，雪屋主人把壁炉的进气孔开的极小，只有几块细长的木条在里面安静的燃烧着。
壁炉旁等死的老人须发苍白，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导致身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浮肿。身上裹着厚重的防寒服，散发出阵阵死亡的气息。
此时，老人正无力的盯着手中莫名出现的灰黄纸条。
【龙国第844位选手张苗死亡，参赛时间16小时28分钟。】
【选手附属国国运下降7%，可提炼淡水资源缩减10%，国民寿命减少1年，气温下降2摄氏度。】
【下一位选手金南省131避难区641号雪屋陈牙做准备，1小时后强制传送。】
听着天空中再次传来播报，陈牙收起纸条，心底泛不起一点波澜。
从死亡提示降临到现在已经1128天，哪怕是如今仅存的龙国，国民寿命也被强制剥夺了整整五十年！
虽然只有28岁，但陈牙的真实年龄已经将近八十，身体机能更像是一个九十多岁的老者！
除此之外，还患有不同程度的高血压、冠心病、骨质疏松、关节炎、腰间盘突出......
用这样的身体去面对死亡，只能说很从容。
......
雪屋外，如今的幸存者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听到天空中传来这样的播报，早就不足为奇了。只是听到下一个选手竟然还是自己的避难区的人，本来还在外搜寻物资的老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陈牙的雪屋方向。
“这老哥都三天没出门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唉，这年头，活着比死还遭罪啊！”
“我记得陈大哥应该是咱们这群人里年龄最大的了吧？如果没有这个死亡提示游戏，也是能活百岁的长寿人了，不知道他能在那个游戏里生存多久。”
......
随着雪屋里传来一阵轻咳，641号雪屋的小门打开，28岁高龄的陈牙拄着一根门栓，蹒跚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长时间的饥饿让陈牙走路都没多少力气，步伐飘忽不定，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子。
即使全身包裹着破烂厚重的防寒服，也难掩陈牙那副苍老垂死的病态。
“老哥哥，你这是......”
看到陈牙这副模样，不少人眼里都露出担忧。陈牙现在的状态不说进入死神世界生存，能不能活过一小时都还难说！
不过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众人还是拍打着空挡的口袋纷纷朝陈牙靠拢过来。
在这个资源紧缺的年代，全力帮助每一个参赛者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
“陈大哥，没啥拿的出手的，就这两天挖了俩土豆，补补吧。”握着土豆的那双手上满是黑色的冻疮和苍老的褶皱。
可即使是这两个冻的几乎下不去嘴的小土豆，也在人群中掀起一阵骚动。
“好东西啊！青青妹子你运气真好，我都挖了两天了，就找到两块瓶盖大小的饼干。”
“你这还差啊？我都两天水米没打牙了！”
......
每天只有三个小时的白昼时间可以在外搜寻物资，不少人跟陈牙一样，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陈牙睁开昏花的眼睛，隐约能看到送土豆的老妹子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没有客气，陈牙道了声谢，接过了小老太太资助的补给。
相对于普通人，每一位参赛者的生存都关系到整个附属国的资源储备，也容不得陈牙客气。
“我那屋里还剩几根柴火，一小瓶火油，一个小锅，不嫌弃的话一会儿你们分了吧。”虽然说不说的结果可能都一样，陈牙还是给众人交代了一下自己的遗产。
左右都是要死的人了，陈牙对那些吃不到肚子里的物资已经不在意了。
仅剩的那两颗老门牙在冻土豆上使劲啃掉一小块皮，接着就直接咽进了肚子里。
“反正都要死了，还不如在那个世界多苟活一会儿，给这帮老街坊多争取些时间！”
......
十几分钟后，避难区上空代表官方的直升机出现，不少人也拿出了所剩不多的物资。
两片饼干，三瓶冰，甚至还有一盒过期的水果罐头。陈牙全部收入囊中。
宣软的雪地上直升机根本无法起降，只有一根绳索被抛了下来。
在这群老人的帮助下，陈牙很快将安全绳绑好，被绳索拉上了直升机。
......
直升机上
年迈的驾驶员侧身向陈牙敬了一个军礼，接着便驾驶直升机向1号避难区飞去。
“你很幸运啊老哥，我们的燃油储量不多了。”
“以后的传送者可能连官方的帮助也等不到喽。”
这应该是很熟练的台词了，听着倒像是一步步地宣布陈牙的死亡。不过想想也是，最高生存记录也不过五天，没人会对他们这些参赛者抱有什么希望，包括陈牙自己。
陈牙没有回话，自顾自的用有些浮肿的手指解开身上的安全绳。
从飞机的窗口向下望去，生活了三年的131号避难区越来越小。
“希望我能多坚持一会儿吧。”
像是对着驾驶员说的，又像是对着下面的那群蚂蚁大小的小老头、小老太太。
......
龙国，1号避难区，1号会议室。
会议室的室温并没有比平民避难区高多少，甚至比起电力富裕的几个避难区还要低一些。
“你好陈牙，自我介绍一下，龙国第七代大长老，周诤明。”
看着对面同样瘦的皮包骨的老人，陈牙忍着喉咙里快要压制不住的咳嗽，沉默的点了点头。
似乎看陈牙状态不是很好，不，应该是很不好，周诤明给陈牙递过一个保温壶，又让人把室温调高一些，接着便开始讲述起那个把人类世界三年玩成老年热血番的死神游戏......
原来在死亡提示游戏的规则下，被选者会获得一张永远无法丢弃的【信徒纸条】。
这张纸条在原世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有进入那个死神世界，纸条的能力才会激发。激发后，【信徒纸条】的拥有者会获得【死神信徒】身份！
这些信徒的等级一共有六个。等级最低的一级信徒，纸条上只会出现一条信息提示，而最高等级的六级则会陆续出现六个信息。
每一条信息都可能会给信徒带来急需的好处，但执行后......
“我这么说吧陈牙。”
“根据我们这三年得到的信息，这六个级别的信徒，其实更像是跟左轮游戏相似的六个赌徒！”
“跟左轮游戏不同的是，一级信徒的枪只有一个弹仓，里面装着一颗子弹，而六级信徒却有六个弹仓，一颗子弹！”
“信徒必须将枪里的子弹射出，也就是完成纸条上的全部提示，并且在自身存活的条件下，才能得到奖励。”
“在这种规则下，信徒想要获得奖励差不多就是...”
“而从被选者获得信徒纸条的那一刻起，一旦死亡，将会给信徒的所属国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
说到这里，周诤明看向陈牙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如今就连濒死的老人也要进入那个游戏了，后面的选手状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很显然，即使跟陈牙交代了这么多，周诤明对这位参赛年龄最大的选手根本不抱什么希望。
“如果生存概率很低的话，我不会选择开枪。”一口微甜的热水下肚，陈牙的气色明显好了一些。
虽然还没进入过死亡提示游戏，但陈牙已经从周诤明口中对中枪概率有了一定的了解——
越是难以拒绝的诱惑，危险程度就越高！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开枪虽然可以死个痛快，但原地等死还能给原世界的国民再争取一些时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诤明神情一滞，又像是有些不敢面对陈牙，把头别过一旁。
“陈老哥，这是国家能给你的帮助，能带多少带多少吧。”
“如果有可能，好好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陈牙看着身前一整箱的生活物资，真空肉干、压缩干粮、糖块......甚至还有一些单兵武器，最后只拿了一把压满子弹的手枪、一把工兵铲、两颗手雷。
曾经服过两年兵役，陈牙对这些武器并不陌生。
那游戏世界很危险，危险到几乎不会出现饿死的人，因为大多数人在饿死之前就已经死了！深知这一点，陈牙只带了从庇护所幸存者那里获得的帮助，箱子里的食物一点没拿。
至于工兵铲，条件允许的话可以修建一个临时庇护所，而像子弹、手雷这些，大概临死之前会被陈牙全部送进那未知的危险！
哪怕知道一定会死，陈牙还是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赌一把！
“食物呢？老哥哥，龙国不缺你这两口吃的。”
周诤明显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见陈牙只拿了几样武器，枯瘦的手掌抓起两把肉条和压缩干粮就往陈牙口袋里装。
“不用了首长。食物和水我那帮老街坊给我带了不少，这些你们留着吧。”
喉咙里还压着一句话，陈牙没说——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就别浪费粮食了。
仅剩的时间在交谈中一分一秒过去，随着一束光线环绕，陈牙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大长老周诤明跟五名智囊团成员望着陈牙最后消失的地方注目良久。
转过身去，这才发现陈牙的座位上不知何时被放了一只铁盒生锈的水果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