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鱼大师似也被他超凡的气质震惊,这才注意到他这个人的存在:“这位是……”
胡老板抢着为他介绍,生怕另外两位同行抢走了这次绝好的表现机会:“这位是陆四爷一生最得意最重视的高足,许松许公子。”
陆四爷声名远播,无论是在商界还是在江湖,都占据着不可摇撼的重要地位,他门下的高足自然也走到哪里都比较引人注目,受人尊敬。
银鱼大师曾与陆四爷有过数面之缘,也打心眼里佩服他的行事风范,一听年轻人竟是他最得意最重视的高足,想来绝非泛泛,这一点其实早从年轻人沉稳不变的态度上已能判断出。
他当即深含敬意地垂首合十道:“许公子,刚才倒冷落了,还请不要见怪。”
许松长身而起,礼数十分周到地回敬道:“大师言重。”
青州六虎与冯云莫不心中一惊:还说陆府对此事茫然不觉呢,看来从始至终茫然不觉的是我们才对。
思及于此,纷纷像银鱼大师般对许松毫不掩饰地表达敬意。
可他们又比任何时刻都更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
许松坐下,仍是坐姿端正,态度沉稳。
银鱼大师接着道:“冯少侠夺回汉玉雕马,本想还给他哥哥,可是他哥哥已不知所踪,他只有先回长安,将汉玉雕马托付于我,希望我碰到他哥哥时,代为转交。”
冯云是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他哥哥虽朋满长安,却宁愿信赖在江湖上名誉极高的银鱼大师,他至少比较了解他哥哥与银鱼大师的交情已到了什么程度,银鱼大师身负盛名也绝不会失信任何人。
这种事当然没有几个人怀疑。
银鱼大师长长吸进一口气,重重发出一声叹息,凄然摇头道:“可惜一天还不到,我就接收了冯世友的尸体,以及这一包袱的粗布衣服。他一向节俭,却不曾想竟败给他毕生的最大爱好。他酷爱收藏古董,别的事他从不愿花太多钱,只要精力够专注就行,但对这件爱好他从不吝啬,花钱如流水也心安理得。”
他停顿片刻,似在很吃力地将内心翻腾不休的各种感慨压下去,而他再开口时声音已不平静:“接收了冯世友的尸体和遗物之后,又得知事情的大致原委,便叫人四处打听冯少侠的下落,要他尽快来大雁塔一趟,好做些商量。而叫三位大老板前来,只为了倚仗三位声名,用你们极富经验的法眼看看这匹流落到黑市上的汉玉雕马到底是否赝品。如果是赝品,就听任冯少侠处理,如果是真品,就最好想办法让其物归原主。毕竟黑市上的东西都是来路不正,即使偶得珍宝也于良心有损。只望冯世友的在天之灵不要责怪老僧擅作决定。”
他眉头舒展,语气放松了些,用感激的目光注视许松,暗诵一句佛号道:“幸而陆四爷早有安排,差派许松许公子查访此事,这倒省了老僧许多麻烦。既然陆府出动了人,这匹汉玉雕马便只能是陆府的那一匹,老僧不必疑心它是赝品。”
说完他又从桌上捧起小盒,郑重地用目光望了一眼冯云道:“冯少侠,你如今是冯世友遗物的最合理继承人,你若同意老僧的决定,就请将这匹汉玉雕马亲手奉还陆府。”
冯云爽快重义,性情耿直,深明事理,对银鱼大师的决定他只有钦佩,绝无半点异议。
他站起身,走过去,谨慎地从银鱼大师手里接过这只装着一匹要了他亲哥哥性命的汉玉雕马的小盒。
他不恨这匹汉玉雕马,只恨他亲哥哥贪图便宜,偏要去鱼龙混杂的黑市。
他将小盒毫不犹豫地递到许松面前。
许松笑着点头,却不立刻接下,问道:“你哥哥冯高当初从黑市买回这匹汉玉雕马时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冯云道:“好像是……是五百两。”
许松道:“区区五百两就买了这罕世珍宝,他总算不亏。”
最终冯高为这罕世珍宝付出的不止区区五百两,还搭上一条春秋正富的性命。
许松接着道:“胡老板,明天一早就提五万两银子给这位冯少侠。”
他随随便便就要胡老板从账本里划去整整五万两,竟正眼都不瞧人家一下,胡老板也不恼,更不觉得委屈,反而颇为振奋,眼露喜色,就像自己这一天辛辛苦苦拍的无数马屁终于拍到了点上,赶忙恭声道:“许公子尽管放心,一切包在胡某身上。”
他得意地看向那两位同来的老板,明显在表示自己能为陆府出钱办事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而这种荣幸也是戚掌柜林夫人梦寐以求的,可惜他们现在还连边都沾不上,以后长安城里,胡老板的影响力必将因此盖过他们。
岂料冯云却凛然道:“刚才许公子说我哥不算吃亏,何必再多费银两?这是物归原主,天经地义,我可绝非冲着陆府的重酬才这么做。”
胡老板傻眼了,难道好不容易获得的机会要就此丧失?
许松微笑:“你哥总归是因这匹汉玉雕马才送掉性命,我代表陆府补偿给你些许银两,也只为了安息你哥死于非命的一股怨气。”
冯云正色:“无论许公子怎么说,这笔银子我若收下,非但我哥的在天之灵不安,我也同样不安。”
他硬将小盒推到许松怀里,突然一种剧力撞击他手腕,迫使他不得不双手松开,身子踉跄地连退几步,这些变故只是一瞬之间,谁都猝不及防,无法理解。
银鱼大师、青州六虎、冯云同是江湖中人,莫不心中再次暗暗震惊,原来这许公子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陆四爷名将之下的确都是不同凡响之人。
许松笑了笑道:“冯少侠多虑,归还汉玉雕马的事搁一会再说,我们倒还有几个疑问未曾解决。”
冯云心中惊悸,手捧小盒只得先退回座位。
银鱼大师道:“不错,还有几个疑问,而且这些疑问全是指向在座的六位豪侠。”
青州六虎再度面面相觑,浓髯汉子叫道:“是关于我们?”
银鱼大师道:“你刚才要解释什么,却一直没机会开口,现在大家都来恭听你的解释。”
浓髯汉子反倒一时蒙了,瞪大眼道:“解释?”
银鱼大师道:“这次老僧并未特意发消息给你们,你们怎会突然不速而至,且这么准时?”
浓髯汉子如梦方醒,连忙道:“这次是因有个不知其名的大老板送来一张贴,上写‘素来仰慕青州六虎的威名与作风,特备一件大礼相赠。’贴后还附带一张纸条,上写‘青州六虎请抱不平,本来赠给六位豪侠的大礼,半路被一个凶煞和尚打劫,此人口称来自长安慈恩寺,不知是否虚报,只望六位豪侠先依着这条线索寻去再言。’故此我们一肚子怒火,连夜策马赶来。”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贴一张纸条,恭敬地递给银鱼大师:“正是这帖子与纸条,大师慧眼明鉴。”
银鱼大师接过来,略略瞧了一遍,上面所写确如他口述一字不差,一时困惑:“你刚才还说你们并没有和冯云少侠交手,也没有起过内讧,甚至连见都未见过冯云少侠,是么?”
浓髯汉子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