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乐府。
乐禾正写完一封情书,自己美滋滋地看了又看,确认辞藻华丽再无修改后,便郑重地叠了一只纸鹤。
“去,给阿玥送去。”
纸鹤点了点头,衔起情书刚要从窗口飞走,却猛地被一阵疾风震飞。
有人从天而降,砰得一声落到了乐禾窗前。
吓得乐禾来不及顾上情书和纸鹤,快步赶到窗口喝道:“什么人,敢胆来乐家闹事……咦,表弟?”
之所以表弟这个词带着疑问的语气,是因为此时的乐御看起来实在是太颓废了。
他一张脸苍白得有些病态,眼睛却血红,仿佛几夜没有合过眼般。
此时他静静地站在窗前,眼睛里是一片死寂。
乐御一直是乐家的天之骄子,随时都是一副目中无人、意气风发的样子,乐禾何时见过他这副模样。
思及乐御一向狂妄自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会变成这样,乐禾被自己的一个猜想吓到。
他深吸一口气,一把将乐御拽入屋中。随后他慎重地看了看四周,不准屋外的家丁侍女多嘴后,他才谨慎地关上了门。
而乐御宛若一个人偶,被他拉入屋中后也站着一动不动。
乐禾重重叹了一口气,问道:“说吧,你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了,姑父姑母终于要大义灭亲,狠狠教训你了吗?”
在乐禾心中,能教乐御这副模样的,也就只有他的父母了。
可是乐御的父母向来宠子又偏心,怎么会狠下心重罚他。
乐御还是没有回答,这时乐禾才发现他衣衫上尽是尘土,露出的手臂脸颊竟还有一些擦伤。
他察觉不对,拉起乐御的手掌一看,手臂伤口处的血液已经顺流到了指尖,混合着手心被自己指甲掐出的血痕,整只手满是血迹。
乐禾不敢置信道:“他们居然舍得打你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伤到乐御,他更加确定是姑父姑母所为了。
说罢,他便从储物戒中拿出常用的伤药说道:“不管怎样,先把伤口处理一下,看着怪渗人的。”
虽然对于修士而言,特别是乐御这样的高阶修士,这种皮肉伤应该不需要用药,依靠自己的灵力就能修复。可不知为什么,乐御的灵力似乎对这些伤口一点反应也没有,丝毫没有见好。
此话一出,乐御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他动了动嘴皮,轻声问道:“你也觉得应该先处理伤口?”
乐禾见他语气古怪,也不敢多说什么再刺激到他,便要上手直接给他处理伤势。没想到乐御却自己退后了两步,冷冷道:“别碰我。”
他低头看了看手臂,尽管没有特意用灵力修复,可他强悍的体质也已经让伤口开始干涸结疤了。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握住伤口,一个用力之下,刚结好的血痂就被挤破开,再次流出缕缕暗红的血液。
嘶。乐禾被他诡异的行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乐御微微偏过头,冷白如玉的脸颊上还沾着少许血迹。额前几缕碎发垂下,遮住他晦暗的眼神。他声音低沉沙哑地问道:“她不心疼我,是不是因为我伤得还不够重?”
乐禾猛地抓住关键词,她!不心疼!
几十年追爱失败的乐禾瞬间就明白了乐御是为了什么了。
女人!
他轻轻松了一口气,知道原因就好,这不就可以顺毛捋了。
于是乐禾拉着乐御坐到桌边,一边给他倒茶,一边看似随意地开解道:“表弟,咱们讲道理,你是炼虚期修士了。这一点点皮肉伤,只要是个修士姑娘,都不会心疼你。”
你若不是故意拦着灵力不让它自主修复,伤口早都愈合了。
不过乐禾心中却暗忖:若是真爱你的人,哪管你是不是高阶修士,你就算打个喷嚏她都会担心你是否生病了。看来那姑娘确实并没有多喜欢表弟。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只敢依照自己的经验挑一些好听的话来讲。
乐御果然竖起了耳朵,连背也挺直了些。
见他果然上钩了,乐禾继续道:“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故意伤害自己,一定会生气的。越是在乎你,就越生气。”
但愿那姑娘表现出生气了吧,乐禾在心中暗暗祈祷。
乐御眼眸低垂,喃喃道:“她没有生气,她一点也不在乎。”
嘶,这姑娘倒真是心狠。连表弟这样优秀的人喜欢她,她也半点不为所动吗?
乐禾赶紧补救道:“或许她生气了,只是你没看出来。”
乐御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乐禾。
乐禾了然地拍了拍乐御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每个人生气时的表现都不一样,有的人越是生气就越是平静。像我若是气狠了,我就破口大骂,你呢?”
乐御老实道:“找个妖兽发泄。”
啧,好暴力的方法。
乐禾点了点头,故意道:“那你的心上人生气时总不会也是破口大骂或者和妖兽打架吧?”
乐御想也没想就否认道:“忧妹不会骂人,至于打架……我没见过她因生气去打架发泄的样子。”
乐禾一锤定音道:“这就对了,你都没见过她生气是什么反应,又怎么断定她没有生气呢。”
乐御被他说服了,或者说现在他很需要这样的说法来安慰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天知道那句“阿桓就不会这样做”的杀伤力有多大,直接一拳便把乐御原本就敏感脆弱的感情给击碎了。
他原本就知道自己长得像江桓,萧不忧爱的是江桓,甚至连江桓是否还活着,会不会再现身回来都不能确定。
他仿佛是一个亡命的赌徒,见了萧不忧这个极具吸引力的头彩,便不顾一切地压上自己的全部身家。
赌赢了,便能抱得美人归。
赌输了,自然是倾家荡产万劫不复。
乐御不怕输,从他决定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姑娘一定不会轻易放弃那天起,他便决定参与这场豪赌。
可是不怕输,并不意味着不会输。
当萧不忧说出阿桓就不会这样做时,他便感觉自己输得彻彻底底。
他疯狂地发泄地说出我也不是那么喜欢你的时候,便连她的回应也不敢再听了。
犹如一只败犬,马不停蹄地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