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一望无尽的黑暗。
一刻钟以前,上山采药的萧不忧忽然被一个怪老头抓住,丢在了这个黑黢黢的山洞里。
山洞口被一块巨大的岩石挡住。
更要命的是,洞里还关着一个人。
一个喘着粗气,明显不对劲的男人。
萧不忧从发现他的存在后,就手脚并用地远离了他。
那抓她的怪老头在巨石外叫嚷:“江桓,你杀我灵宠,毁我药田。如今我以德报怨,特意捉了一个小娘子给你解毒。”
那靠坐在墙角一动不动,喘着粗气的男子却笑了。他明明受制于人狼狈不堪、声音却说不出的爽朗肆意。
“轩辕老儿,你不敢杀我,怕引来御剑山庄的报复。
想出气,对我用这种下三滥的药,却还特意捉来无辜的人给我解毒。
你这畏首畏尾的小人做派,着实可笑!”
“你闭嘴!江桓你闭嘴!”
那怪老头被江桓一番话气得跳脚,连嗓音都变得尖利了。
江桓冷笑一声,又道:“你再怎么小心行事,从你胆敢对我下药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若不杀我,等我活着出去,我必屠你满门!”
那怪老头尖叫一声:“我满门就只剩我一个了!”
他嘴巴上虽这样叫嚣,可行动上却像是怕极了江桓。说完这话,便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似已经逃走了。
黑暗的山洞又安静了下来。
萧不忧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引起那名叫江桓的男人的注意。
从刚才他们的对话来看,江桓中了药,要拿她解毒!
她只是昆山镇里一名普通的村女,怎么就卷入了一场江湖纷争!
山洞里只听得到江桓粗粗的喘气声和时不时从他嘴里漏出的几句性感低沉的呻吟。
两人在这令人面红耳赤的黑暗中沉默了许久。
江桓突然开口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山洞里只有她们二人。
萧不忧咬紧了下唇,答道:“萧不忧。”
“萧不忧……”
他低声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夸赞道:“不忧,我喜欢这个寓意。”
萧不忧没有接话,她的心脏正砰砰地急速跳动着。
过了一会儿,又响起江桓的声音:“你……是被捉来的?”
萧不忧知道他想问什么,便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我父亲生了病,需要昆仑山巅的木莲花。我正在爬山采药的途中,就被那怪老头抓来了。”
江桓低笑了一声:“为父采药?你和你爹关系很好?”
萧不忧沉默了一会儿,却出乎他意料地答道:“不好。他整日不是喝酒赌博,就是溜街骂人。当初把还是婴儿的我往别人家门口一扔,十多年都没管过。”
此言一出,山洞又寂静了下来,连江桓的喘气声都小了很多。
又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他如此待你,你却还舍命为他采药?昆仑山巅,重峦叠嶂,如此险峻可不好攀爬。”
萧不忧抿了抿嘴,道:“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我不知道到底是恨更多还是爱更多。他还活着,我想救就救了;他若死了,我也不会再掉一滴眼泪。”
她轻笑了一声:“很矛盾,是不是。”
这番话没有经历过的人恐怕不能理解,萧不忧不指望别人能感同身受,从未对人说过。
可今天或许是一时兴起,或许是情绪使然,她竟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提起了。
不料江桓却哈哈大笑,叫道:“好,好。”
他话音一转:“我也认识一人,恨她入骨。可若旁人要杀她害她,我亦会拼了命地阻止。萧不忧,你过来。”
萧不忧猛然一抖,看向了江桓的方向。
萧不忧不能在这黑暗中视物,可修真者江桓却能将她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从萧不忧被扔进来那刻起,他就没正眼瞧过她。
直到刚才她的那番话打动了他,他才看向了这名女子。
她长着一张窄而秀美的鹅蛋脸,骨相极美,脸型偏长。不是可爱或妩媚的长相,却融合着一股温柔与英气。
江桓本就被药物逼得泛红的脸颊又红了三分。
“我被八根夺魄钉封住了经脉,动弹不得。你过来,帮我拔了。”
见萧不忧一动不动,江桓嗤笑道:“你放心,区区春醉浓的药性我还扛得住,不会对你怎么样。可你若不帮我,我们迟早饿死在这个洞里。”
萧不忧咬紧下唇,权衡利弊后她还是走向了江桓。
她在他身前蹲下身,双手摸索地在他身上寻找着那八根夺魄钉。
两根在手腕,两根在脚踝,两根在肩膀,两根在腰窝。
每一根都深深地钉在他体内,只余一小节在外。穿透骨头,血流不止。
她在他的身上摸索的时候,能感受到他绷得很紧实的皮肤和温热的血液。
萧不忧先摸着他右手手腕上的那根,“我拔了?”
“嗯。”
江桓话音刚落,便听他闷哼了一声:“呃!”
萧不忧一口气将钉子拔出扔到了地上,发出叮当的声响。
她看不见,却又非常担心此人死了。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摸索着这人的脸,凑近了问:“你还好吗?”
江桓在剧痛中突然被摸了一下,他愣了愣,却觉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他满不在乎地笑道:“继续。”
说话间,他的气息喷在了萧不忧的脸上,很烫。
烫得她猛地后退,深吸一口气,又摸向江桓的左手。
温润的手指一点点在他身体上滑动,摸索。
黑暗里响起一道口水下咽的声音。
真是要命了!江桓不合时宜地想。
虽然萧不忧看不见,只能靠摸,但江桓却能看见。
他明明可以出声提醒,可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鬼使神差的,全程他竟没有说一句话。
他也没想过,如果是其他人胆敢这么碰他的话,他一定早就出手绝不轻饶了。
萧不忧在专注地寻找着夺魄钉,然后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拔出!
于是,一根又一根,直到八根夺魄钉全被拔了出来。
江桓被拔出钉子后虽然浑身是伤,被封住的经脉却流通了,此刻疯狂地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治愈着受伤的四肢。
他专注地看着萧不忧,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降低痛感。
不久,江桓便一把从地上跳起,他不知从哪变出一物,扔给萧不忧,说了句“等着!”。
然后他嘴里骂着轩辕老儿,生龙活虎地一掌击碎洞口的巨石,头也不回地追出去了。
直到他离开,萧不忧也没看清他的容貌。
但此时洞口巨石已碎,她赶紧从洞里逃了出去。
走出洞口,对着阳光一照,她才看清刚才江桓匆忙间扔给她的东西正是木莲花。
既然得了治病的良药,身心俱疲的萧不忧赶紧扶着树木往外走。
“嘶。”
萧不忧突然感觉手心一阵刺痛,忙翻开手掌一看。
原来树上还栖息着一只蚂蚁大小的雪白的蜘蛛,许是惊着了它,它竟在萧不忧的手心上咬了一下,留下一个泛着青色的伤口。
从小没少被这些蚊虫蜘蛛咬过,萧不忧也不当一回事,甩甩手便将蜘蛛甩掉。
可就在她刚又走了几步时,却感觉不对劲起来。
萧不忧低着头往下看,只感觉头重脚轻,手软无力。
“这蜘蛛有毒,头好晕……”
她便没有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