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护忧教的偏殿内。
一名身穿鹅黄色袍服的侍女放下手里的托盘,给坐在桌案前的小公子请安问好。
偏殿的地板由奢华的白玉铺设而成,表面碧波流转,散发着一层淡淡的莹光。侍女是三天前才新招进来的,被白玉的光芒所摄,有些炫目地闭了闭眼。
桌案前,小公子专注地练着字。
他身着一袭雪青色的棉衣,外罩着月白色的貂皮大氅,毛绒绒的貂毛衬得他温和如玉,宁静出尘。
多么丰神俊朗的小公子啊,只可惜年纪小了些。
侍女被小公子的容貌惊艳住,愣愣地看得久了点,便听小公子道:“卫一,把她扔出去。”
侍女猛地回过神来,赶紧要跪下求情,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影卫捉住双臂,嗖地一下便带走了。
快得她连一点声音都来不及发出。
门边突然传来女子的嗤笑声,是一红衣女孩靠在门边。
她长得娇小可爱,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她看了你许久,怎么不把她的眼睛挖出来?父亲说过,不守规矩的人,就该从重处理,以儆效尤。”
小公子写完最后一笔,才搁下狼毫笔,不紧不慢道:“今日是娘的寿辰,江遥,你忘了吗?”
名为江遥的红衣女孩吐了吐舌头,说道:“我才没有忘。我还给娘画了一幅画像做她的生辰礼。”
说罢,她便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幅画卷展开了给江逍看。
江逍扫了一眼,见画得不错,问道:“你去偷拿父亲珍藏的画像了?”
江遥哼了一声,道:“父亲好自私,把娘的画像占为己有。明明有那么多,却舍不得分给我们几张。”
江逍抿了抿唇,道:“父亲知道了,会打死你的。”
江遥气鼓鼓道:“他要是把我打死了,看他怎么和娘交代!”
她虽这样说,但明显对父亲的恐惧还是占了上风,她有些后怕地问道:“我已经把偷拿的画像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了。只要你别告我状,父亲不会知道的。哥哥,你不会告我吧?”
江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拿起案上写好的百福图便自顾自地出去了。
江遥赶紧跟在他身后追问:“江逍,我问你话呢!”
江逍半点不等她地快步在前面走,江遥一边骂着一边在后面追。
当走到护忧教的主殿时,两人却齐齐停住了。
江逍面色不冷了,江遥也不敢再咋咋呼呼说话了。
两人齐齐收拾了一番自己的仪态,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服,才恭敬地行礼道:“孩儿江逍、江遥,请父亲安,请母亲安。”
护忧教主殿内。
江桓仰躺在床上,一手枕着头,一手拿着定魂珠。
十年,已经十年了。
定魂珠与十年前并无区别,除了散发着淡淡的蓝光和暖意,便毫无反应。
而江桓从一开始的喜怒无常到现在,已经能将情绪控制得很好了。
当年他找到阮玉素后,便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以及这两个孩子。
当他刚得知真相时,想的不过是等等也没有关系,反正还要把两个孩子拉扯大。
可当时间真的开始一天天流转,期待变为麻木,他才知道为什么当初他会说等不起了。
没有休止地等待,真的非常煎熬。
仅仅过去十年,他便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而阮玉素告诉他,他曾和萧不忧分离过更久的时光。
“阿忧,难怪你要封印我的记忆了。”
江桓看着定魂珠喃喃道:“一开始我还恨你,认为你做的不对。现在看来,倒是你对我的慈悲了。”
他说着说着,眼神突然有些晦暗,看着珠子问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期限,到底还要我等多久?只要你告诉我,无论是十年,一百年,还是一千年,只要你说,我好歹有个盼头。”
定魂珠忽而闪了闪。
江桓赶紧坐起身,看着十年间也没有动静的定魂珠先是一喜,随后焦急道:“不是,我没有怪你。你不要回应我!”
他还记得白若说的每次回应都会消耗魂力的话,又喜又怕地说道:“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闪了。”
这次定魂珠却没有停下,扑哧扑哧地闪个不停。
“阿忧,你怎么了?快停下!”江桓急得手足无措,这十年来他已经查过各种方法了。残魂只能待在定魂珠里慢慢休养,旁人毫无插手帮助的办法。
“孩儿江逍、江遥,请父亲安,请母亲安。”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两个孩子的声音。
江桓哪里顾得上理他们,他焦急地拿着定魂珠哀求道:“阿忧,我没有怪你。你不要生气,刚才是我不好,我再也不催你了。”
而殿外。
江逍和江遥恭敬地行礼问好后,弓着身等待了许久却并没有听到父亲的答复。两人相视一眼,江逍作为哥哥,便出头又高声问了一次。
“孩儿江逍向母亲请安。”
他等了等,还是没有等到江桓的回答。
这两个孩子和江桓其实并不亲近。
江桓修为极高,又因心情暴怒的缘故出手狠厉,其实两个孩子是非常怕江桓的。他们虽住在护忧教,却是和姥姥阮玉素住在一起的。一年里,他们也不过在江桓生辰、萧不忧生辰和自己生辰时,和江桓见两三次。
江逍有些着急了。
他们自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萧不忧,而萧不忧所有物品都被江桓霸占去了。就连萧不忧的画像,也算是江桓的私人物品,他们只能偷偷地看。
他们知道萧不忧的残魂就在定魂珠里,但只有在萧不忧生辰时,江桓才允许他们来看一看定魂珠,对着定魂珠说一些思念母亲的话。
若错过今日,便只能等到来年了。
于是江逍又高声道:“父亲,今日是娘的寿辰,孩儿想看一看定魂珠。”
江遥也紧跟着道:“孩儿也有话要对娘说。”
殿内,江桓正被闪烁不停的定魂珠急得五内俱焚,偏偏殿外两个孩子还一句接着一句地催促。他舍不得对萧不忧出气,便一脚踹开房门,怒骂道:“看什么看,以后都不准再看了!”
江遥被他的气势吓得抖了抖不敢再说话了,江逍却梗着脖子发问:“凭什么不让看了,说好了一年可以看一次的。”
江桓气急败坏道:“就是被你们看坏的!”
江逍不服气地抬头就要辩解,却在看到江桓身后的人影时震惊地长大了嘴巴。
江桓见到自己早熟的儿子这么一副蠢样子刚想骂人,却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桓,你就这么照顾我们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