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是在人群最聚集的中心响起,而是从外面传来。
与此同时,众人听见一个声音不断喊着:“让一让!让一让!劳烦让一让!”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
就见一身形怕是有三个周公子大的肥胖男子,正费力地越过重重人群,挤不过时,他便拿银子开道,历尽千辛万苦以及十几辆银子后,终于是挤到了最前面。
肥胖男子,自然便是韩公子。
韩公子瞅瞅周公子,再瞅瞅被人群簇拥着的“陆公子”以及陆公子身旁那位红衣美人。
嘶~
狠狠咽了口口水,韩公子当下也是一挺胸膛,正气十足地道:
“姓周的,你莫要胡为,今日有我韩家宝在,定不会让你行那强买强卖夺人心头好物之事!”
说罢,眼神又从那“陆公子”及红衣美人身上飘过,韩家宝拱手,做出文绉绉的模样道:“二位,在下韩家宝,济州刺史韩元让正是在下叔父,久闻二位、二位——”
韩家宝“二位”了半天,也没“二位”出个合适的形容词来。
索性眼睛一闭,“总之就是久闻二位!家宝不才,却也诚心想与二位交个朋友,二位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家宝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说着,韩家宝一边把胸膛拍地“噗噗”响(肉太软了拍不出“邦邦”声),一边斜眼看周公子,那意思便显而易见。
周公子想要强买,韩家宝便站在他对面,既与传闻中的大人物交好,还显得他韩家宝仗义不是!
韩家宝觉得自己今儿真是聪明绝顶!
正陶醉间,忽听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
“你想买?多少钱?”
韩家宝愣住。
不止韩家宝愣住,此时围成一圈儿的众人也全都愣住。
愣住的众人循着声音看去,便看见那从始至终跟个背景板一样坐在“陆公子”身旁的红衣姑娘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目光清澈无比地看向——周公子。
众人目光“刷”一下又看向周公子。
再度成为众人焦点的周公子:“……啊?”
红衣姑娘自然是鹿野了。
鹿野丝毫不嫌烦,睁着大眼睛,眼角带着疑惑还有愉悦的笑,指着旁边“陆公子”手里的骨笛问,“你不是要买这东西吗?你要出多少钱?你有多少钱?”
-
这一句话,顿时把众人都给搞不会了。
这、这怎么跟他们料想的不一样啊?
周公子也被搞懵了,但作为一个纨绔,一个除了有钱一无是处的纨绔,当被问到有多少钱这种问题时,那是绝对不能退缩的!
“多少钱都有!本公子有的是钱!”周公子把胸脯白地“砰砰”响(太瘦了拍到骨头了!)。
鹿野顿时眼睛更亮,张嘴正要说话。
“等、等等!”
韩家宝看着这完全不在他意料之中的一幕,急忙跳出来抢存在感,同时终于正大光明地看向红衣美人,“姑、姑娘,您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若是钱财上的难处,尽管说出来!我韩家宝也有的是钱,比姓周的钱更多!”
周公子一听便瞪眼。
然而没等周公子出声,鹿野已经扑闪着大眼睛看向韩家宝:
“你也有钱,那你也要买这些东西吗?”
韩家宝:……
不行,他受不住,真的受不住……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在干什么?
啊不,最重要的是,美人在说什么?
买?
买什么?
算了算了,管他买什么,美人要的东西还能不买吗?
当然买!她要什么都给她买!
“买!我买!多少钱我都买!”
脑子一团浆糊的韩家宝,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顺着鹿野的话便喊出了这一句。
鹿野顿时眉开眼笑。
“哎呀,我们这些东西都是孤品,但却有两个买主,既然如此,我们来个拍卖如何?两位公子价高者得,啊对了——”
鹿野说着,目光又滴溜溜地向在场所有人都扫了一眼。
“各位若有喜欢的也可出价哦!”
……
“这、这……”之前那个叫的最大声的书生,看着这一幕瞠目结舌,半晌才回过神,看向“陆公子”。
“陆公子,这、这些东西……”他结结巴巴,指指桌面上那些金石古玩,又极快速地指了下鹿野。
虽然没说出口,但意思却很明显。
这些古玩不应该是您的心爱之物?这女人要卖了您的心爱之物,您不管管?
“陆公子”闻言,眉眼轻抬,看向身旁红衣美人。
“你要卖?”
“嗯!”,红衣美人大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好玩儿!”
“陆公子”轻轻颔首,没再同红衣美人说什么,转头向那问出口的书生道:“金石再好,终是死物。”
“啊?”书生呆呆回应。
“陆公子”又将目光投向红衣美人,清隽的眉眼风流蕴藉:
“死物再好,又怎及佳人一笑?”
……
少年公子眉如远山,眼似秋水,声如铃玉……
然而这些,又全不及他那一瞥里的温柔。
好似暖阳化雪,好似春雷启蛰,好似夏风拂面,好似明月照波。
太白楼本来便有女跑堂,客人们身边也有带着女婢甚至女眷的,而此时,姑娘们无论年纪大小,几乎在场的所有女性都呆呆地望着那含笑看着佳人的少年,耳中脑中回想着少年方才的神情话语。
怎及佳人一笑啊……
女人们呆住,其余客人们同样呆了一下。
然而片刻的呆愣后,便是轰然的叫好声。
方才还满口文章的读书人们,此时仿佛脱下了束身的长衫,端起了酒杯似,一个个脸颊通红、眼睛发亮,释放天性:
“没想到,陆公子竟也是我辈中人!”
“说得对说得对!”
“人不风流枉少年哪!”
……
如果说方才众书生是因为“陆公子”的才貌而对其崇敬向往,那么此刻,众人对其便又多了一分亲近。
之前虽然有美人在侧,但“陆公子”那飘飘如谪仙的气质实在太令人生畏,再加上美人与“陆公子”举止并不亲昵,众人便以为这美人怕不是陆公子的姐妹。
至于这陆公子……
怕不真是个不近女色、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人物吧!
但旋即,“陆公子”那一句话便完全推翻了他们的猜测。
虽然打破了一些对红衣美人心存幻想之人的少年春心,但也让更多人觉得,这位陆公子更加好亲近接地气了!
本来就崇敬敬佩陆公子的人,顿时更觉亲近。
“既如此,我也加入这——呃,拍卖?助陆兄博佳人一笑!”叫地最大声的书生袖子一撸,豪气干云道。
虽然相比周韩二人略有不及,但他好歹也是济州豪绅家的少爷,真论财力,又能比周韩二人差多少?
虽然陆公子家藏丰厚,又为了博美人一笑不在乎这些藏物被旁人得去,但既然他今日在此,自然不想让宝物蒙尘,落入两个大俗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