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抓紧猪蹄，循着声音来处望去，便赫然发现，小草坡的斜上方几棵小树掩映处倚着一个人，那人整个被树影笼罩着，若不是鹿野特意去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至于这人——
不是傅霜知是谁？
鹿野无语了。
“你偷听？”
傅霜知倚着树，面容在暮色中看不清晰，只是让人觉得姿态很是舒展——自从杀了陈思齐，跟雷礼摊开来合作后，这人就不必再戴枷锁脚镣了，此时远远看着，只让人觉得这人怕不是来郊游的，谁能想到他还是个流放犯呢？
当然……鹿野更不像流放犯就是了。
“我比你先来此处。”郊游的某人悠悠说道。
好吧，鹿野服气。
“所以你有什么事吗？”
这兄妹表兄妹的，一个个都跟她的猪蹄过不去是吧？怎么就不能让她安安生生啃个猪蹄呢？
却又听某人回道：
“无事。”
鹿野：……
管他真没事儿假没事儿，鹿野决定都当他没事儿。
鹿野埋头，终于开始啃猪蹄。
再拖延下去，就是对猪蹄的不尊重了！
也不知道这猪蹄是不是跟她赛跑的那只猪猪的蹄子，不过两只猪同圈生活，应该身体素质都差不多，这纯粮食饲养出来，又能跟她赛跑的猪蹄啊，真是特别筋道，特别香，即便没撒什么孜然辣椒面之类的烧烤神器，仅仅是糖、盐、酱油、卤料等赋予的五香味儿，已经叫鹿野吃的不亦乐乎。
猪皮，吃掉。
蹄筋，吃掉。
贴骨肉，吃掉。
……
一个大猪蹄，很快就被鹿野消灭得干干净净，半点都不浪费，吐出的一节节小骨头，保证只有骨头没有丁点肉。
那些小骨头还被鹿野下意识地摆成了整齐的一小堆。
看着这一小堆骨头，鹿野满意地点点头。
恩，满足！
“鹿三娘回到鹿家后，极其忌讳旁人提及其过往杀猪的经历，对猪肉亦是避之唯恐不及，甚至闻到猪肉味都要作呕，更不用说，如此大快朵颐。”
耳边突然再次响起傅霜知的声音。
这人突然说话没吓到鹿野，但他话里的意思，却着实让她愣住了。
——什么鬼，鹿三娘还有这设定？
《沉匣录》里有说这么详细吗？鹿野挠头，再次后悔当初看剧走马观花。
但这设定，听上去却又很合理的样子。
不过鹿野也不慌。
“人是会变的。”
“就像我也听说你洁癖，可今天，你不也主动去处理那猪大肠了吗？”
微愣一下后，鹿野立刻这么说道。
虽然突然出现的未知设定把鹿野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这很好解释。
都流放了，还穷讲究个啥，原本的“鹿三娘 ”本来就只是心理原因才排斥猪肉，又不是真不能吃，就算真不喜欢吃，都饿到抢糠菜团子了，鹿野就不信香喷喷的猪肉摆她面前，她还能不吃。
嗯，不吃也没关系。
反正死无对证。
反正现在她鹿野就是“鹿三娘”。
所以她大快朵颐地啃猪蹄多正常！
说罢，鹿野昂着头，瞅了眼傅霜知。
就见远远地，那人似乎笑了下。
而后，似乎是认同了鹿野的说法，没再说什么，起身，朝鹿野走了过来。
沉沉暮色里，他单薄的衣衫被夜风吹地簌簌作响，裹在瘦削的身体上，更显消瘦。
鹿野目光在他身形上打量了一圈。
又捏捏自己的拳头。
嗯。
管他什么阴谋阳谋。
胆敢动歪心思，她一拳把他KO。
傅霜知走到了鹿野身旁。
隔着约莫一米半的距离，忽然止步，手伸入怀里，拿出只手帕。
雪白雪白的手帕。
他将手帕递过来。
鹿野：……？
“擦手。”傅霜知说。
鹿野看看自己因为吃猪蹄而油花花的两只手。
接过了帕子。
装作不经意地闻了闻——应该没什么毒，当然也没什么香，就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带着人体温的帕子。
“我若是下了毒，你闻不出来的。”
傅霜知说着，就停在递帕子的地方，撩起衣衫，坐下。
“哪来这么干净的帕子？”鹿野没理他下毒的言论，一边狠狠用那帕子擦着手，一边问。
“想有，自然就会有。”傅霜知说。
不，兄弟你这话可就唯心了哈，非常不符合唯物主义价值观。
鹿野心里吐槽着，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槽自己来吐，实在是理不直，气不壮。
毕竟她都穿越了，还信什么唯物主义啊？
不过，不只是她——
鹿野又扭头看傅霜知。
他坐下时，并不是随随便便就那么一坐，而是用手梳拢了下，让那些长得并不太整齐的野草整齐地压向了一边，如此坐下后，衣衫也不至于被弄地太脏乱。
龟毛，又爱干净。
即便是在流放路上，还弄了个没啥大用的干净帕子。
然后还随随便便就给她擦油手用了。
很符合《沉匣录》里描述的少年傅霜知的形象。
一个徒有智计文采，却不知民间疾苦、不懂人情世故的天真贵公子。
然而——
鹿野更不会忘记这一路上发生的事。
杀陈思齐，杀与陈思齐同谋的官差，有预谋地甩掉甚至杀掉不齐心的族人……
一次又一次给傅家人画饼、打鸡血、引导她们转变心态……
为了引导族人完全不顾洁癖……
甚至还策反了个山贼……
最可疑的，就是提前知晓连山寨的存在，甚至精准地找到山贼中可策反的力量……
再到此时，刚刚那一句句无疑是在试探她的话。
这一桩桩一件件……
哪一件都不像是少年傅霜知能做出来的事。
倒更像是……
十几年后，那个已经修成了满身心眼子、又狠戾毒辣的boss傅霜知。
如果说之前的鹿野只是隐隐约约怀疑，那么此时，鹿野已经几乎快要确定。
——既然她都能穿越，傅霜知又为什么不能重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