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人:……
旁听的官差们:……
傅仪斐浑然不觉,继续得意洋洋地宣扬他鹿姐姐的“神名”
“鹿姐姐是战神转世!武曲星下凡!现世野外之神!”
“但我发现了,我还是低估了鹿姐姐的神力,今日我才发现,鹿姐姐还是厨神!”
“所以,鹿姐姐做的事肯定是对的!鹿姐姐做的菜肯定是香的!”
“信鹿姐姐,有肉吃!”
“大家跟我一起信鹿姐姐吧!”
……
沉默,沉默是此时的连山寨。
半晌,蔡氏提着自个儿倒霉儿子的后脖颈,去一旁教育去了。
其余人……
其余人自然是抢着吃肉啊!
起码傅仪斐一句话说的没错——今天鹿野指导着做出的这猪大肠,是真香啊!
说鹿野是厨神,嗯,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于是,继官差之后,傅家人也开始抢食那少得可怜的肥肠,嗯,真香!
好在,这时候其余杀猪菜也相继出锅。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那用寨中最大一口铁锅煮的一锅卤肉。
猪下水、猪头、猪尾巴、猪蹄子、猪肘子……为了省事,鹿野让厨子来了个大锅杂卤,甚至还在卤到一半时让人又放进去一些剥壳鸡蛋、干菜等,于是最后这锅卤肉出锅时,满满一大锅的分量,足以吸引所有人眼球。
而它的味道也没有让对它报以期待的人们失望。
“以前只知道猪肉香,可不知道这些筋头巴脑的也这么好吃!”官差们抱着猪蹄猪下水啃地欢。
“为了炖这锅肉,竟用了这么许多香料、还有药材……”有眼尖的傅家人从卤水里发现了玄机。
“鹿姑娘真是……怎么这么多奇思妙想?”有人单纯如此感慨。
……
再接着,拆骨肉、酸菜血肠、干菜扣肉等等也一一出锅。
一道道菜用大盆大碗乘着,摆放在众人搜集来拼接好的饭桌上,在场无论官差还是傅家人亦或是从前的山贼,都一起坐下来享用美食。
傅家人这么多日子以来第一次敞开肚子吃肉,官差们也是第一次敞开肚子喝酒。
雷礼让人开了好几坛子酒,不仅官差们可以敞开喝,还给在座的所有人都斟了一碗酒,还想喝的话,自己倒,没限制!
“今日实在快活,大伙儿都喝酒!喝酒!”
雷礼自己是个爱喝酒的,只是平日里职责在身,不好多喝,今日做成一桩赚钱的买卖,高兴得很,便决定放肆一番,嫌自个儿喝没意思,便使劲儿撺掇众人一起喝。
官差们不会推辞,一个个喝地起劲。
傅家人这边有些犹豫,但或许是满桌的美味佳肴叫人心情放松,或许是长久压抑的神经需要放肆,渐渐地,有人端起了酒碗。
一碗浊酒入喉,辛辣刺激地人大脑翻腾,更叫人平日紧绷的情绪陡然松弛。
有人默默无语,有人又笑又闹,有人和身旁素不相识,往日一句话也未讲过的官差第一次有了交流。
“我从小没娘,我爹也没再娶,一直那么疼我,可后来……我爹死了……”一个傅家少女一碗酒喝地脸上泛红,带着哭腔说道。
“那有啥,俺爹也死了。”旁边一个少年官差听见,傻不愣登地接话。
“我哥哥也死了!”傅家少女恶狠狠瞪那官差。
官差莫名其妙被瞪一眼,迷茫地摸摸自己脑瓜,“哦,那俺哥也死了,俺前头三个哥哥呢,闹饥荒,三个哥哥全没站住,就活了俺一个。”
“你、你、你……呜啊啊啊!”
傅家少女被气死了,酒精上头,再不顾什么身份之别,拿起手中酒碗就砸旁边官差。
“喂喂,你这女子咋打人啊?雷大哥不让俺欺负女人,可你也不能欺负俺啊?”
……
莫婉娘看着闹腾起来的宴席,微笑着,跟旁边的雷礼说话。
“雷大人可还有父母妻儿留在京中?”
雷礼已经灌了快半坛子酒,不过他酒量好,这会儿也就微醺,闻言大笑答道:“嗐,老雷我打小儿就没了娘,十来岁没了爹,因为我爹曾为傅家做事,那时候便多亏贵府帮衬,才让我爹安安稳稳下了葬,后来贵府又资助我去拜师学武艺,才有了今日的雷某……不过妻儿啥的,自然是还没,哈哈哈……”
说着雷礼还又偷偷瞄了鹿野那边一眼。
唉。
他好不容易遇到个叫他心动的姑娘哟。
莫婉娘这才清楚雷礼跟自家的渊源,不由感慨造化弄人。
而后又打起精神,积极与这如今的“靠山”拉近关系,对雷礼嘘寒问暖,十足温柔亲切慈祥的女性长辈模样。
雷礼自幼缺失母爱,的确没接受过来自女性长辈的关爱,被莫婉娘这一通嘘寒问暖,没一会热便招架不住,恨不得把几岁还尿床的糗事儿都给爆出来……
莫婉娘笑地愈发和蔼亲切了。
这些日子以来,莫婉娘将傅霜知的所作所为一一收入眼中,也逐渐明白了儿子的良苦用心。
莫婉娘觉得羞愧。
她这么大的人,又是为人母,本应成为儿女的依仗,傅家的主心骨,然而除刚开始上路时,她照顾了生病的傅霜知一阵子,之后,却全是她和女儿们被儿子照顾着。
莫婉娘固然为儿子骄傲,却又觉得不足。
为什么她就要安安稳稳受着儿子的照拂呢?
公爹夫君叔伯等人都已故去,成年男丁只剩儿子一个,但难道撑起傅家的担子就要全压在儿子身上吗?
她和女儿们就没用了吗?就要安安静静只等着听儿子/兄弟的话了吗?
莫婉娘原本还不确定。
毕竟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她聆听着这样的教诲长大,起初心里也的确想着儿子快些好起来,成为她和女儿的依仗。
但——
莫婉娘看向与她隔了好几个人,被许多人包围着的另一个女子。
——鹿三娘。
她让莫婉娘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女子也可以与男子并肩的可能。
固然,她没有鹿三娘那般的力气和野外见识,但她亦有她自己的长处,她可以用自己的这些长处,庇护着自己的儿女,和傅家的族人们。
若她的儿子选择和那个女子一起在最前面冲锋陷阵,那么,就由她来安定他们的后方吧。
-
被莫婉娘看在心里寻思了下的鹿野,此时很有些招架不住。
怎么这些人……
喝着酒喝着酒,就都来灌她的酒来了!
那些官差就算了,一个个的,说什么敬佩她胆气过人,杀地山贼片甲不留,实乃他们平生仅见的巾帼英雄、女中豪杰,更了不起的是——她这样一个女子,居然还做(zhi)得(dao)地一手好菜!
——一手好菜才是你们的重点吧。
不好意思,姐主打就是一个反差。
鹿野心里吐槽,但也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这古代黄酒度数实在不算高,便也来者不拒,谁来跟她碰杯(碗),她便跟谁喝上几口。
于是引得那些官差们更是拍手叫好。
官差们这边如此,傅家人更是过分。
毕竟性别不同,傅家一群女人,只有少数主动或被动地跟那些官差说话,大多数,要么自家人唠唠嗑,要么,就是逮着鹿野这么个又似外人,又似内人的,搁鹿野这儿上演十万个为什么。
虽然傅仪斐方才那番孩子气的吹牛皮被众人嘲笑,但同时,她们却也都在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认同傅仪斐的话。
如今的“鹿三娘”俨然完全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新鲜无比、她们以往从未接触过的人。
之前虽然知道她变化很大,但一来关系没那么近,二来赶路途中,也没时间好好说话,于是许多傅家人,这还是第一次跟鹿野说上话。
于是一个个都按捺不住好奇心。
“鹿姑娘,您怎么认识那么多野物?民间长大的都像您这般博学多识吗?可我以前去庄子上避暑,我那随身伺候的丫鬟也是乡野出身,她就不似您这般,连田间的野草都分不清……”
“鹿姑娘,这猪大肠猪下水的方子您打哪儿来的——啊,这话不该问!呸呸!我、我就是好奇,您这手艺实在惊艳,就是当初鹿家没将您找回去,就凭您这手手艺,也得自己活得好好的吧,怪我以前没见识,对您出言多有不逊,您别见怪……”
“鹿姑娘……”
“鹿姑娘……”
“鹿姑娘……”
鹿野:……
谁懂。
太受欢迎也是一种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