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妇孺、几个民夫官差,以及一群被五花大绑的山贼走进了连山寨。
鹿野等人去打山寨,自然不能带上所有人,傅家人中年纪太大和太小的都要留守,还有那些被打败了但还没死的山贼也是个麻烦,于是最终商议后,便将这些人安置在离山寨不远不近的地方,如果鹿野等人成功了,便汇合,若不成功——嗯,说实话,包括鹿野在内的众人几乎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
甭问,问就是自信。
所以,连山寨这边,看到局面已定时,雷礼便吩咐手下吹响事先约定好的哨子,通知留守的人赶来。
所以,鹿野将刀递给刘玉时,这些人也正进了寨子。
然后一进来,就看到了惊悚的一幕。
“不原谅……”
“绝不原谅……”
“怎么可能会原谅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人群中,一个衣衫破烂、头发打结、身形消瘦的女人缓缓站起来,口中呢喃着什么,起初听不清,但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然后是越来越大以致刺耳的笑声。
这还不算。
笑声从低沉到高亢再到渐渐低沉。
女人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
走到一个躺倒在地的男人身前——从穿着打扮以及陌生的面孔来看,毫无疑问,那是个山贼。
男人惊恐地看着女人。
“害怕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
“那你知不知道——”
女人说着,高高扬起手中的刀。
“被你们糟蹋的时候,我们有多——害怕啊!!!!!!!”
伴随着最后一个“啊”字如深山重石般坠落的,是女人手中那把刀。
她咬牙切齿,死死盯着,用尽了力气,将那柄刀——
狠狠扎在山贼胯下!
“啊——”
男人的惨叫顿时响彻整个草棚。
但是,还没有完。
一刀下去后,女人立刻拔出刀,高高举起,再度狠狠落下!
男人渗出血的胯下再度喷涌出鲜血。
凄厉的惨嚎也再度响起。
然而,还没停。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吧!”
“可一刀杀死你们就太便宜你们了!就是要这样!就是要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慢慢地、一点点地去死吧!哈哈……哈哈!”
女人的动作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癫狂,男人的惨叫从凄厉到微弱到最后已经痛到发不出声音,可他还活着,眼睁睁地看着女人一刀又一刀地在他早已被剁成肉糜似的下身处落下一刀又一刀。
“咣当!”
突然一声响,是某个官差被这幕吓到,竟然松开了手中的刀。
他半晌才反应过来,闭上眼,拍着胸口,弯腰想要捡刀。
然而——
他看到他的刀上有一只手。
一只和那个正在疯狂地“剁”着男人下身的女人一样肮脏、细瘦、布满伤痕的手。
同样肮脏消瘦的脸上朝他露出一个堪称得体的笑。
“官爷,可以……借您的刀一用吗?”
这官差呆了片刻,随即立即点头,为表诚意,还连连后退了几步。
然后那女人便捡起了那把刀。
走向一个山贼。
于是,又一声高亢凄厉的惨叫响起。
“大家……”
砍下第一刀的女人转身朝其余女人笑,“快来。”
“这样好快活,从来没有的快活。”
“快来呀。”
说着,又是一刀挥下。
余下的女人们静默了一瞬。
而后,一个人站起来。
又一个人站起来。
有人捡起地上无主的铁器。
有人从山贼身上夺武器。
还有人大胆地向官差、傅家人借武器。
被借武器的人,自然无一人不给。
于是很快,原本“圈”里的,除了刘碧荷外的所有女人都手拿一把铁器。
纷纷找到自己的目标。
于是一道又一道惨嚎此起彼伏,如雨后青蛙般聒噪不休地响起。
“不,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不要啊!”
最后一个山贼哭叫着,哪怕身体疼地要死,还是拼命挣扎着想要逃。
可是哪里逃得了?
很快,他便被一个女人制住,一刀挥下,又一道惨嚎响起。
可还有没有找到目标的女人。
也有已经解决了第一个目标的女人,如刘玉。
那个下身被她剁成肉糜的男人,终于完全没有了反应,她伸手探了探鼻息,才发现不知何时对方已经咽了气。
刘玉没什么高兴的表情,只是抬起头,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于是那些刚进来的、见到连山寨便以为回了家、还在心里寻思着怎么翻盘的山贼,便被吓破了胆!
“不、不要!我不要啊!”
刘玉朝那山贼呵呵一笑。
山贼牙齿打颤,双腿打颤,忽然两眼一翻。
竟是活活吓晕了过去。
但这无妨。
晕了,一刀下去也该醒了吧?
更何况,还有许多山贼呢。
刘玉想着,细瘦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看在山贼们眼里,却仿佛世间最恐怖之事。
-
刘玉刚开始下手时,鹿野便找到了傅仪斐三人,又让三人找出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大孩子,让他们统统退到草棚外。
看到留守的傅家妇孺们也来到时,又让三人找到那些年纪还小的孩子,没有让他们进草棚,有探头想偷看的,也及时捂住他们的眼睛。
说实话,刘玉等人的举动也出乎了鹿野的意料。
固然,当她选择先把刀给到看起来脾气就比较刚烈的刘玉,又用眼神和语言引导时,的确是打着让刘玉选择报复、不要放过山贼的心思。
但她所想的,也不过是给她们亲自手刃仇敌的机会,故意引导是因为她知道,在没有足够带动情绪的驱使时,这些已经被欺压了太久的女人很可能根本不敢报复。
所以鹿野选择用刘玉做她们的情绪引爆点,让她们痛痛快快地发泄出心中的委屈和愤怒。
就是没想到……
刘玉这爆发地也太彻底了。
连带着把其他女人也带地彻底爆发。
虽然即便如此,鹿野也丝毫不同情那些山贼,但这画面到底有些少儿不宜了,对于傅家那些还没长大的孩子们,还是要稍微关心一下他们的心理健康的。
于是她护着孩子们到了草棚外。
但即便挡住了视线,却也隔绝不了声音。
那些惨烈的嚎叫已经完全能够说明里面正在发生什么,加上大孩子们在里面看了一点,早就猜测出了里面在发生什么事,跟小孩子们咬咬耳朵,很快,所有人也都知道了里面再发生什么事。
孩子们,尤其是男孩子们个个面色如土。
“看到没。”傅仪琤目光扫扫男孩子们。
“这就是欺负女孩子的下场。”
男孩子们小脸更白。
鹿野忙在一旁安慰,“放心放心,不欺负女孩子就不会这样啦。”
男孩子们:“……”
很多年后,当在场的男孩子们当了父亲乃至爷爷时,教导儿子、孙子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欺负女人。
千万不要。
但不要问他们为什么不要。
-
草棚子里,所有官差民夫都是成年男人,自然没有被鹿野保护幼小心灵的待遇,甚至有一个官差中途想溜出去,还被鹿野和孩子们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挤了回去。
于是他们便眼睁睁看完了这一幕。
比鹿野一刀砍了人命根子更叫所有男人胆寒的一幕。
鹿野砍那山贼命根子,虽然也带着怒气,但说到底,还是以伤人阻止其行动为主要目的。
可眼前这些女人……
却是纯粹的宣泄情绪,纯粹的报复。
将积攒了不知多久的委屈、恐惧、仇恨统统倾泻出来的报复。
可怕,太可怕。
比方才傅家女人们围殴山贼们更可怕。
如果说傅家女人们让他们见识到了弱者合力抱团后的力量,那么眼前这些女人就让他们见识到了,在强烈的情绪趋势之下,世人眼中本应温顺无害的女人们,会展现出多么与世俗相悖的恐怖模样。
别人不知道,但起码见识过这幕的他们,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将女人视作无物、随意亵玩。
“女人真可怕……”
一个官差咽着口水道。
刚说完,便听到身旁有人接了他的话:
“不。”
“是被逼到极点的人,都可怕。而女人……也是人罢了。”
官差呆呆抬头,就看到鹿野不知何时又走进了草棚,此时正抱胸站在他身旁,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不过以前,很少有人把她们当成人看,于是忘记了,她们也是人,也跟男人一样会愤怒、会报复、会在受到伤害时用尽一切力量报复回去。”
“所以不是女人可怕,是人性如此。”
她说着,忽然朝他笑笑。
“如果你养了一只公虎和一只母猫,它们是夫妻,它们一起生活,老虎勇猛强悍,你觉得正常,母猫美丽可爱,你也觉得应该,但某一天,母猫突然伸出爪子、露出獠牙,撕咬起猎物,你突然觉得它很可怕,比那只公老虎还可怕,这是为什么呢?”
“老虎不可能和猫是夫妻,也不可能和猫一起相安无事地生活。”
“所以有没有可能——那只母猫并不是猫,而是一只老虎?”
“它只是被驯养成了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