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连山寨显得有些许冷清。
大部分山贼倾巢出动,留守的山贼便显得百无聊赖,门口两个巡逻,隔一会儿便翘脚往外瞅,眼看人还不回来,两人便抱怨开。
“这些龟儿子,自个儿逍遥快活玩女人,留咱们搁这喝风吃屁!”
“就是就是,还说什么对方有官兵,去了的也得担风险,咱兄弟又不是没碰见过官兵,也不见得多厉害!”
“等那些龟儿子回来,新女人也该被玩地半死不活了吧?”
“他娘的,老子得先去泄泄火!”
……
说着,这巡逻的山贼扭头就往山寨里头走。
剩下那山贼一看,哪里会让自己吃亏,忙不迭也追上,“一起一起!”
-
“圈”里。
刘碧荷在洗衣裳。
虽然因为刘修良的存在,她得以不被山贼们侮辱,但也仅限于此了,为了保住这一点特殊待遇,她丝毫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几乎每天每时每刻,只要醒着,就在不停地干活,好证明自己不是废物白吃饭的……
“圈”里还有其他也在洗衣裳的女人。
只不过,没有人像刘碧荷那么卖力。
她们只是麻木地将衣裳扔进盆里,甚至连搓洗都懒得搓洗,涮一涮,捞出来,随意搭上晾晒,便算洗好了。
“那么卖力做什么。”
“洗得干净,那些畜生下手也不会轻点。”
若是自己的衣裳,则更不必认真洗。
若满身脏污就能让那些畜生少碰她们,她们恨不得立时跳粪坑。
反正都要脏的。
刘碧荷当然也不会对此说什么,作为唯一的“受优待者”,她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仿佛享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在这群女人面前,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有炫耀的嫌疑。
明明不该这样的……
明明她想帮她们的……
刘碧荷埋头搓着衣裳,眼眶又有些酸。
然后她就听到了外头嘻嘻哈哈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男人的。
“啪嗒!”
正在搓洗的衣裳掉入水盆里,刘碧荷起身,便看到两个眼熟的、本该在巡逻的山贼正朝“圈”里走来。
走在前头的那个,甚至已经开始解裤腰带。
其他女人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
有人低头,有人颤抖,有人麻木。
男人越走越近。
口中污言秽语也越来越清晰。
“趁着那些龟儿子不在,咱们也能敞开玩玩儿……”
“可惜都是些玩腻了的烂货……”
“有个新鲜货,偏不让玩……”
“嘘……”
……
刘碧荷闭上眼睛,将自己缩在角落里。
所有女人都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一览无余的草棚子,哪里会留给她们躲藏的空间?
很快,一个女人被揪着头发抓起来。
她一动不动,仿佛一块木头,任由男人动作。
又一个女人被抓起来,她似乎想反抗一下,然而手刚伸出去晃动几下,便被男人强制压住。
且不说男女生理上的差距,“圈”里的女人长期吃不饱,身上又总是伤,就不可能抵抗得了男人的强迫。
刘碧荷闭上眼睛,堵住耳朵,却总也躲不开那些声音。
且渐渐的,那些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堪入耳。
——眼看出去抢掠的山贼迟迟不归,又有人先擅离职守去“圈”里快活,其余留守的山贼们自然也不甘愿,纷纷也跑来这里寻开心。
一时间,寨子里的山贼几乎完全不见踪影。
于是,鹿野等人小心翼翼摸到寨子附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奇怪场景。
“怎么回事,人呢?”她纳闷地摸摸脑袋,看向傅霜知。
傅霜知接收到她的视线,却没有回答,而是叫了下前头一直带路的男人。
“刘兄。”
鹿野便也立刻看向这男人。
刘修良。
没错,鹿野等人来打山贼老巢,刘修良这个前山贼二把手,以及两个忠心于他的前山贼,是带路人。
从昨晚夜里去山寨找山贼合谋开始,傅霜知便将他的计划对鹿野和盘托出——
先借助山贼的力量除掉官差中的不安定分子。
再和山贼一起,剿了山贼窝。
这计划听上去挺美,但真正实施起来,却是某处不到位便谬以千里。而且关键还有两点问题要克服——
一来,怎么说动山贼里应外合。
二来,怎么说动官差配合“假装”被袭击,然后还能再配合傅霜知,欢欢喜喜地去剿匪。
第二点,鹿野觉得傅霜知又是说动了雷礼这个关键人物。
而第一点——
鹿野又瞅了瞅刘修良。
第一点的关键人物,就在这个人身上。
鹿野不知道傅霜知怎么说服了这人,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特别,但对傅霜知的判断,她还是很信服的。
这人肯定有点不同之处。
刘修良察觉到鹿野的目光,朝她笑笑,然后解答了众人的疑问:
“这些山贼原本也只是普通乡民,没受过什么训练,散漫惯了,很难规规矩矩做事,这会儿——”他话声顿了顿,轻叹一口气。
“这会儿,恐怕大半人都在‘圈’里吧。”
“juan?什么juan?”鹿野疑惑反问?
刘修良那句话里,juan应该是个地方才对,可……什么地方会叫juan啊?
不对。
鹿野忽然愣住。
好像有些地方能叫juan……
刘修良低下头。
“猪圈牛圈鸡圈……听说过吗?就是那个圈。只不过寨子的‘圈’里不是畜生,而是——女人。”
鹿野陡然停下脚步,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刘修良。
不止鹿野,此行跟来的,还有不少傅家女眷。
被傅霜知那么一番话刺激,再被鹿野一鼓动,不少傅家妇人和姑娘都捡起木棍,甚至缴了山贼们的兵器,也跟来了这里。
听到刘修良的话,最受震撼的,自然也是她们。
无数双眼睛看向刘修良。
仿佛在求证什么。
刘修良苦笑。
“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在这寨子里的女人,处境和畜生……没什么两样。事实上不止这里,整个北地,但凡不泼辣的、不敢反抗的女人……下场都差不多如此。”
“所以——”他看看傅家女眷,再看看傅霜知。
“方才这位傅小哥的话,你们最好始终谨记着。”
“这里,弱者就是没有好好活下去的资格。”
虽然在这样环境恶劣的地方,只要是底层之人,就几乎没有什么好好活下去的可能,可即便是底层,也会被人为地分成更细分的数个层级,弱者中的强者在底层里,不会体恤怜悯比他更弱者,而只会剥削凌辱其他弱者。
就好像鸡圈里的鸡,在人看来不过都是些扁毛畜生,但在鸡眼里,鸡群里却俨然有着三六九等。
不变强,就只能被欺凌。
畜生如此,人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