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愣住,那人也同样愣住,愣住之后,则是同样快速的出拳。
两人瞬间就厮打在一起。
你一拳我一脚,很快两人就都挂了彩。
整体鹿野占上风,真要打下去的话多半是鹿野赢,但——那需要时间。
鹿野急了。
“#E%#^&*&^!”
百米的距离很远也很近,鹿野跟这人缠斗一会儿,就已经有蛮人叽里咕噜着什么追上来了。
来不及了!
眼看大批追兵赶上,鹿野再也顾不上什么,忽然俯身一探,却是掏出了绑在腿上的匕首,而后瞄准对方心口。
对方在鹿野刚有动作时便有了戒备,顿时眼神一凛,滚身躲避鹿野随之而来的攻击。
他成功躲过了那致命一击,心口完好无恙,但——
鹿野的本来目的也并不是他胸口。
鹿野露出得意的笑。
“拿来吧你!”
她忽然大喊一声,匕首用力扎下!
秒杀只存在于实力悬殊的高手与菜鸡之间,对两个实力相近的高手来说,想要一击就击中对方命门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鹿野本来就没想能一刀就毙了对方。
她要的,只是趁着对方躲避心口那一击的时候,找到其他破绽。
只要能扎到对方就算赢。
于是,在对方滚身将心口朝下以自保时,鹿野瞅准了一个面积比较大的空挡。
匕首快狠准地扎进去!
嗯,都是肉,没什么骨头。
挺熟悉的匕首入肉感。
鹿野感慨着,拔出匕首,然后赶在那些追兵到来之前干了最后一件事——
匕首拔出后,对方被刺中部位的衣裳上便浸满了鲜血,鹿野拽住那块布料,挥刀就割。
然后也来不及看对方有什么反应,攥紧那块布料以及手中的匕首就继续跑!
“#@#%%#@@!”
蛮人大部队嗷嗷叫着追上来了。
一大部分人仍旧追着鹿野跑,但却也留下少数人看那个刚被鹿野扎了的倒霉蛋儿。
然后这些人沉默了。
倒霉蛋儿还维持着俯身面朝下以护住心口的姿势,于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屁股位置上,赫然少了一大块裤子……
当然,也不必担心有走光的风险(虽然好像也不必在意这种风险),因为那暴露的屁股上,正源源不断冒着血……
“……&@%#&*@&?”同伴迟疑地询问。
倒霉蛋儿半晌没做声,半晌之后,却是冒出一句魏语:
“我……一定会……杀了她的!”
-
鹿野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当然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影响她此刻明媚的心情。
尤其在转着圈儿地跑了一刻钟,终于把追赶的蛮人全甩掉之后,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
全身而退,还有了大收获,唉,怎么运气就这么好呢!
心情一好,鹿野胆子便又肥了。
她瞅瞅方向,直接换了条路,却仍旧是朝向湖边的方向!
嗯,她绝对不是为了继续给蛮人捣乱,她只是为了赶回去确认可怜的傅霜知还在不在!万一他被蛮人捉住了怎么办?那还不得等她去救?
于是鹿野溜溜达达地又回去了。
甚至一路上几次险些又跟回去的蛮人撞上。
虽然听不懂也听不清他们叽里咕噜的什么,但听那语气就知道蛮人们气的不轻。
而且显然,蛮人应该没想过鹿野居然还敢回去,因此完全没有警备四周的举动。
以致最后鹿野甚至懒得自己再找路,大摇大摆地跟着一群蛮人回到了湖边。
等那些蛮人全又聚集起来,她才回到之前和傅霜知藏身的地方,然后发现——
人呢?!
鹿野钻进石头缝最里头找遍了也没找着傅霜知一根毛。
不会真被蛮人抓走了吧!
鹿野急得立刻钻出来,睁大眼睛看向湖边。
湖边正群情激奋。
虽然听不懂,但鹿野完全从他们的肢体动作和语气上体会到他们的愤怒,尤其祭台上那个萨满老头儿。
萨满老头一番长篇大论后,忽然朝着台下一指。
“%@¥#%@@&&!”
蛮人一片哗然,群情激愤的声音忽然消失。
“@%……@#&@78?&&&*!”萨满似乎在质问众人,指着台下的手巍然不动。
鹿野眯眼朝萨满指去的方向看去——
一个屁股位置草草裹了块兽皮的身影映入眼帘。
鹿野:……
嗯,还能说啥呢。
鹿野挪挪脚,移开目光,视线不断在四周逡巡,试图找到傅霜知的痕迹。
但转眼之间,祭台那边便发生了变化。
鹿野的视线再次扫过祭台时,便发现那个屁股上再次挨了她一刀的倒霉蛋儿已经被五花大绑,推搡着推上了祭台,和那些被抓来的大魏百姓站在一起。
萨满继续指着他,似乎在大声地指责他什么。
而他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萨满指指那口散发刺鼻异味的大锅,然后指了指祭台上的“祭品”们。
蛮人立刻欢呼起来,而后便有人舀了那锅散发刺鼻异味大锅里面的液体。
盛到一个个小碗里,端到那些“祭品”面前。
无视“祭品”们的恐惧和挣扎,将那些液体灌进他们嘴里。
鹿野皱起了眉头,方才的喜悦不翼而飞,她深呼吸,按下了心口的不适,目光再次在下方寻找起来。
因为某人的异常,此时的她心中莫名存着一分希望。
“祭品”们,包括那个屁股倒霉的少年喝完刺鼻液体,萨满便又叽里咕噜,台下蛮人拍掌叫好。
萨满一拍手,有蛮人扛来了早就堆在湖边的一个个袋子。
然后将那一个个袋子解开,将里面的东西倒进那个味道正常的大锅里。
虽然看不清具体什么东西,但鹿野闻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药草的味道。
她忽然恍悟,怪不得傅霜知会拿那些东西。
等等……
鹿野紧盯着那些药草,乃至药草周围每一个蛮人。
可惜,太远了,看不清。
她悄悄往前凑,再往前凑。
正凑着,身后传来声响。
她猛然回头,在看到对方轮廓的瞬间,差点就暴起伤人,但随即便听到那一身蛮人装扮的人轻声笑道:“是我。”
是傅霜知的声音。
-
两人又肩并着肩躲在了石洞里。
“你跑哪儿去了?”
鹿野问。
“找某个一跑就没影的人。”
鹿野:……
她撇撇嘴,失望叹息,“我还以为你趁我把蛮人引走干了件大事儿呢,你看,多好的下毒机会啊,你怎么都没把握住?枉费我以身做饵了!”
刚才鹿野还真这么想了。
尤其在发现那些袋子里是草药之后。
她还以为傅霜知把毒下在草药里了呢。
结果居然是去找她……
“我有什么好找的,你还不清楚我的实力吗?担心谁也不用担心我!”
傅霜知瞥她一眼。
“那你又为什么回来?”
“当然是为了回来看热——”鹿野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因为她发现某人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对。
嗯,她哪里说错了嘛?
“呵……”某人冷笑。
鹿野:……
男人心,海底针。
鹿野决定不惯着他!
三秒之后。
“对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鹿野兴冲冲把一直攥在手心里的布献宝似的举到傅霜知面前,“你一定猜不到!”
傅霜知瞄一眼,收回视线。
鹿野胳膊肘撞他,“你猜呀!”
傅霜知被她撞得差点一趔趄,无奈,叹了口气,极其敷衍地配合她道:“是什么?”
鹿野立刻神采飞扬起来:“是解药!解药啊!能解我的毒的解药!你不是说我的毒需要下毒之人的血吗!这就是那小子的血,那个屁股上挨了我一刀,不,两刀的小子!我遇到他了!这块布就是从他身上割下来的,上面就是他的血!你看这些够不够?”
傅霜知却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闻言,嘴角上扬了些。
接过鹿野手里的那块布,仔细地看了看,小心将其装入行李中药箱,然后微微皱眉。
“怎么,不够吗?”鹿野关心地问。
傅霜知摇摇头,“不知,或许。”
那解药配方本就是他依据医理推测出的,具体要多少用量,对血液的新鲜度有没有需求,目前都不可知,理想情况下,自然是血越多越好,这么一块布上沾的血,不说有没有被污染,就是量,也的确略少了些。
鹿野也有些失望,但很快打起精神。
“没事儿,不够的话,我找机会再捅他一刀就好!”
反正现在人找到了,那就是她的移动解药啊!
嗯,不过,下次的话,要不换个地方捅?
她一个姑娘家总捅人家屁股好像也有点不好,万一被人误会她对屁股有什么特殊爱好怎么办?
鹿野想着,就将视线再次移到湖边祭台上。
别的先不说,为了她的身体,这个移动解药她可得看好了!
结果这一看却发现了不对。
“啊,我的解药!”鹿野惊叫出声。
祭台上,刚刚被强迫喝下刺鼻液体的“祭品”们已经痛苦地哀嚎翻滚起来。
他们面庞涨红,血管突出,仿佛煮熟的虾子。
蛮人们却看着此番景象欢欣鼓舞,甚至又开始跳大神。
那萨满也十分满意的样子,然后指着那屁股受伤的少年,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立刻有蛮人上前,将那少年按住。
匕首刺入少年的身体。
不是如鹿野那般快而狠地刺,而是小刀磨肉般,只在血管处划开一道口子。
然而,却是在全身多处血管都划开了口子。
少年的衣裳被扒下,在这冰天雪地的天气,药物带来的体热很快被环境消解,他蜷缩起来,但又被人掰开,手腕脚腕乃至全身,都被划开一道道口子。
血一滴滴一缕缕地从口子里流出来。
好几个蛮人拿着碗在下面接。
很快就接满一碗。
第一碗被恭敬地递给了那个萨满。
萨满朝着极光跪拜,然后将那碗少年的血一饮而尽。
蛮人们爆发出欢呼。
而后争先恐后地挤到少年身边,争抢他流出的血。
鹿野:……
鹿野已经看呆了。
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回过神来,就是用力拍了拍身边人。
“你不是说,那小子以后会成为蛮人的王,还是什么王子吗?”
那样的话他身份不应该很尊贵吗?之前在东平城遇到时,那十几个蛮人也的确很以他为尊,但现在又是闹哪样?
这完全看不出身份尊贵的样子啊。
不是任由那萨满摆布吗?
难道在蛮人部落里,萨满才是王?
不不不,这些都不重要!
鹿野一脸的痛心疾首以及……肉疼!
没错,肉疼!
那些血,那些可都是能帮她解毒的血啊!
那些蛮人居然一碗碗地喝!
她拼着被抓住才弄了一块布!
她用这些血能解毒,蛮人喝血能干嘛!简直暴殄天物!而且……万一那块布上的血真的不够解毒……
鹿野看着那些蛮人似乎觉得少年流血的速度还不够快,伤口还不够多,唰唰又在少年身上划了几道深深的伤口,顿时有点坐不住了。
她的备用解药没了可怎么办!
傅霜知按住了她。
“再等一等。”
说罢,又轻言细语地道,“没什么好奇怪的,蛮人习俗便是如此,成王败寇,哪怕同部族的人,失败者也会成为成功者的血肉。”
说着,他笑了笑。
“更不用说,那人并非纯种蛮人,而是蛮魏混血,能在蛮人中有些声望,恐怕也是依靠其蛮横的武力,但是——”他看向鹿野,笑地更欢畅了。
“上次东平之役,因为你的出现,蛮人本来胜券在握的战局变成大败,偷鸡不成蚀把米,你猜,那次的蛮人主将会受到什么惩罚?”
“然后方才,他又没能抓住你。”
鹿野目瞪口呆,指了指自己。
傅霜知点头。
虽然对蛮人之事没太过关注,但傅霜知却记得东平城之役。
因为这场战役,是那位后来的蛮人部族之王获得部族长信赖,掌握实权的开始。
能够亲自带人潜入城内,他即便不是那次战役的主将,也定然是重要人物之一,所以才会在大胜之后在蛮人中渐渐有了名号,但是——
这一切,都因为鹿野而完全改变了。
东平之役,魏人大胜,蛮人大败。
作为蛮人方的重要人物,那人怎么可能不受挂落?
于是毫无地位地出现在这里,更甚至,被当做破坏祭祀的出气筒。
“方才那萨满说,之所以会有人捣乱祭祀,都是因为他这个血统驳杂之人对神光不诚不敬,甚至指责他是故意放走你,因此要用他的血,平息神光的愤怒。”
鹿野:……
敢情解药这么惨,还全怪她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