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珏霜算计好一切，唯独没想到，满心与世无争的远尘，会拦住她的马车。
美人主动上门，她当然不会拒绝。
客气又尊敬的请他上马车，夜珏霜就连坐姿都不再大刀阔斧，规矩的好像相亲的小姑娘。
“圣僧辛苦了，先喝杯茶润润喉。”
远尘青莲花似的眸子静静看着她，清雅淡漠的声音，道：
“小僧不辛苦，辛苦的是昭福寺历代为国为民修行的僧人。仅一次祈福失败，王爷就立道教为钦天监，不觉得有失公允吗？”
哦！
原来远尘也有底线，而她今天的行为就触及了他不能够忍受的底线。
他是来找她理论的。
夜珏霜的确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就想通了。
远尘远尘，哪怕他再一心想远离凡尘。
可他终究生活在凡尘之中，偏偏又是皇家寺庙的主持。
就算他不想为自己争，也要为佛祖争，为僧侣争。
“圣僧莫急，先喝点水润润喉。”
夜珏霜视线落在他失去润泽的红唇上，将水杯恭敬的递到他面前。
这么漂亮的唇，可不能被虐待。
远尘长长的睫毛垂下，青莲花一般的眸子看着水杯，迟疑一下还是接过来。
见夜珏霜还是不肯开口，只得仰头喝下。
夜珏霜才道：
“本王倒是觉得，无论信奉什么为真神，都是教人向善，福佑心灵。本王支持道教，也从不敢生出贬低佛教的心思。圣僧大可放心！”
她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支持道教只是为了控制百姓的舆论。
然她放过佛教，只因为远尘信佛。
否则今日和凤临朝脸面与信誉一并被毁的，定然还有存世几百年的皇家寺庙。
可是即便她有心保护，远尘的俊颜仍旧被气得通红。
“摄政王你怎么可以如此摇摆不定？”
这语气活脱脱就是斥责夜珏霜是脚踏两条船的渣女。
夜珏霜笑了：
“那或许只能说，是天下还没有真正能征服本王的存在？”
豪情万丈霸气的回答，让远尘原本还想开口的指责噎住。
他自幼在昭福寺长大，对皇室之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哪怕是先女皇，他也接触过好多次。
却从未见过如夜珏霜这般唯我独尊之人。
她就好像一尊大佛。
无论世人怎样狼狈，她都岿然不动，笑傲天地。
远尘回过神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真是沾染凡尘太多，居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在逃离之前，他留下话：
“佛祖才是正统真神，摄政王早晚会被我佛弘法征服，心甘情愿尊崇的。”
夜珏霜望着他金红色交织袈裟的背影轻笑。
“征服？唯一可能让本王退让的人，也只有圣僧一人罢了。”
当然。
这话她也只能小声说说而已。
万不能被第二个人听去，毁了远尘的清誉。
……
“朕有什么错？朕有什么错？朕只是想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朕从无私心更未祸国殃民。朕到底哪里错了？”
麒麟殿内所有宫人都被喝退，庄太后赶到的时候，就听到凤临朝抱膝哭着自我质问。
他长长叹息一声，便快步走向坐在墙角的女儿，缓缓蹲下身。
用温暖的掌心抚摸她的头顶，亦如从小到大她每一次受挫一般。
“皇女无错，皇女无错。错在天运不公，连老天爷都欺负我们孤父寡女。朝儿莫哭了，父后给你带了松子糖，父后陪你一起吃，好不好？”
香甜的松子糖含在嘴里，凤临朝眼角的泪痕才渐渐消失。
可她眼神空洞无光，宛若被人抽去灵魂的木偶。
“父后，你说我是不是就不该继位？若不是我继位，夜珏霜也不会手握天下。是我毁了凤家的江山，是我毁了凤家几百年的基业。我对不起凤家的列祖列宗啊！”
庄太后被她的自我检讨吓得心惊肉跳，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警告道：
“朝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十五年了！你和父后都已经没有回头路。”
“谁的人生没有坎坷？你不能因为遭遇一点挫折就如此自暴自弃。”
凤临朝被捂嘴什么都说不了，可是那成串的泪珠滚落，全部砸在庄太后的手背上。
更是砸疼了他的心。
他使劲咬着下唇，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狰狞。
可是很快又收敛好，变回端庄冷艳的太后。
“摄政王是父后一手给你扶持起来的，为了你，父后也一定能毁了她。你要相信父后，再给父后些时间。”
……
女帝一蹶不振，夜珏霜的日子就逍遥起来了。
早朝她打瞌睡，花楼小会她吃吃喝喝，回到家就陪着渐渐康复的悦紫真遛花园。
捕蝶观星，神仙眷侣。
转眼七月初七，乞巧节，宫内设宴，百官携家眷共庆。
悦紫真的腿彻底好了，一身碧青锦缎长袍，每一步都能走出大家公子的风采气度。
甚至就连来接他的夜珏霜，看了都为之倾倒。
“卿卿今日定当冠绝凤京。”
她附耳过去轻言，果然惹得美男面红耳赤。
“王爷缪赞，妾身哪里担得起这四个字？”
夜珏霜扶着他上马车，这一路难免动手动脚。
到了皇宫的时候，悦紫真不得不重新穿一遍衣服。
他娇羞的刚想抗议几句，话还没出口，就扶着车窗干呕起来。
夜珏霜正心满意足在笑，赶快伸手去拍他的后背。
“晕车了吗？”
她颇有些自责，不如不闹他了。
看把他难受的。
悦紫真微微摇头，又呕了两次，才能说出话来。
“可能是午餐吃得太油了。妾身无事，倒是害得王爷担心了。”
夜珏霜见他没事，才小心扶着他下车，命画扇给他轻轻打扇缓解。
皇宫之内，只有三人可以乘坐轿撵。
女帝，庄太后。
另一个人便是权倾朝野的夜珏霜。
可是碍着悦紫真晕车，她便陪着他一起走路。
没想到同样选择步行的，居然还有另外两位掌权者。
“王夫这是怎么了？”
悦紫真再一次偏头干呕，庄太后带着凤临朝从拐角处走出来。
眯着眼睛紧紧盯着悦紫真，眼神闪过意外和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