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和笑笑倒是回的比想象中早,休整一番后重新梳妆便去外祖母那儿用膳,外祖父也已经下朝回了,听说初晴初霁两姊妹到了便也在外祖母院子里等着。
“长大了,都长大了,我看这个子初霁都要比初晴还高了。谁还能想到她当初身体虚弱的跟个小猫似的呢。”外祖父的笑声总是格外爽朗。
“谁说不是呢,那时若菡还是在清荷园里生产的。折腾了足足一日,从天亮生到天黑,外面雨都停了这孩子才肯下来 把自己都折腾的差点没气儿了,还是温太医医术高超给救了回来,不然呀我们可就没有这个宝贝外孙女儿咯。”
“说起来也是万幸,当日正好请了温太医来喝酒,一进家门酒还未喝着就先去救人了。哈哈哈哈”
“还说呢,女儿生产这样的大事你还有心情喊人去喝酒。”
“哎,那时我还是吏部尚书,顺利办了一场大案,心里高兴,便拉上他来作陪。更何况有你在这儿看着我已是安心。”
俩姊妹安静听着外祖父母闲话家常,听到趣处也偷笑起来。
“这个鸡汤可煨了半日有余,先盛出来凉着一会儿喝。还有这个糯米凉糕,甜滋滋的你们肯定喜欢。这个也多夹些去,看你们这腰身,若不知你父母为人的,还以为从不给你们吃饱饭呢。刘妈,你夹去,那两个小丫头的布菜太过细巧了。”
“外祖母,太多了太多了,我可要撑的难受了。”初霁看着面前垒的满满一碗的菜吓得直呼。初晴也是一脸为难。
“好啦好啦,让她们自己夹自己喜欢的。看她们这小身板,可不能当成书淮书景那般喂。小心她们日后不与你这老婆子一道用膳了。”
饭后,程太傅喊了初晴去书房谈话。
“昨日魏知府来信,说你们在襄阳时遇袭,你拿了玉佩找他搭救,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初晴将在襄阳发生的事情略略讲过,不过隐瞒了自己晕倒和赏月的事。
“外祖父,可有不妥?当日情况危急,晴儿只想快些救出妹妹,只得携令牌借您的势求助于他。”
“倒是无甚大事,只是这人颇为难缠,非要将他女儿同你书景哥哥说亲。”
“怪不得那时一再托我对他女儿多多照顾,原来意在此。”初晴略略思索:“书景哥哥可是定下亲了?”
“未曾,不过他呀早就放下话来,他要自己寻一个心上人,不接受我们给他安排的。不然便要跑出去自立门户。他这个脾气秉性,也不是哪家的姑娘能受得了。今年一过也就二十了,还是个小孩心性。”
“外祖父别太忧心了,书景哥哥正直善良您最是了解的,在婚姻大事上有点自己的坚持也不过是想找个诚心如意的。与其找个他不喜的别扭着过,不如找个他喜欢的畅心的过。这魏家的小姐我也是未曾见过,可不能就这样答应下来,既是我求他帮我与陈将军牵的线,那这人情理应也由我代还。”
“你?”程老爷哑然失笑:“你怎么还?把你书景哥哥绑过去?”
“自然不是,”初晴嫣然一笑:“即是着急嫁女,在宴席上便找个与她相称的,也不是非书景哥哥不可吧。”
“哈哈,我的晴儿,你自己的意中人可准备什么时候去寻呀?”
“外祖父惯会打趣晴儿。”初晴脸蛋一红转身告了辞。
程太傅与夫人说起此事时,程老夫人细心琢磨了一下道:“莫不是喜欢上陈家那小子了?”
“你是说陈家老末陈望月?”陈家还未娶亲的也就剩那个小子了。
“听说回襄阳这一路还是由他护送的,那定然是的了。在襄阳时便结了缘,迢迢路远又一路相送...他为人如何?”
“陈家一家三代都是名将,到了这第四代他们兄弟三人中也就数这个陈望月颇有大将之才,只是行伍之人总是枯燥些,且常年在外行军打仗,我们晴儿是个娇娇女,也不知受不受得了这个苦。”
“我们晴儿若是真喜欢,自是不会觉得苦。我明日就问问晴儿的意思,若是真的有了情,那也是要让对方请了媒人来说才成。”
第二日一早,初晴和初霁到外祖母房里请安,今日大舅母,孕中的吴嫂嫂也都来了,连二舅舅房里的几个如夫人都到了,说要来谢谢初晴与初霁的礼物,倒是小舅母称病未出,昨日发生的事在场的各位也心中有数,便也没人再提起。
“两姐妹一个温柔贤淑,一个活泼开朗让人看了多欢喜。据说孕期多看看好看的人宝宝也会生的好看些,看来以后我要多来瞧瞧妹妹们了。”吴家嫂嫂摸着肚子微笑着说。昨日收到礼物时是真心喜欢的紧,她怀孕后也是收了不少夫人小姐送的礼物,不过是些燕窝,人参之类的寻常玩意儿,初晴初霁备的这份能看出来真花了心思的,内心对这两位妹妹也是更加喜欢了。去年婚宴时小姑姑她们一家都没来,只叫人随了礼,新嫁娘又不好意思问相公,便以为是不太亲的。昨日早上原也想来,只是婆母说小舅母在,她便推说腹疼不便前来。
“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生产也是这一两日的事了,还是在房里多歇着,让她们俩去瞧你吧。”大舅母笑着说:“昨日你阿嫂肚里这个娃娃调皮,早上动个不停,便未前来。今日便是你们的第一面,她早已备了见面礼。”说着身后的丫鬟端出了一对匣子。
两人接过匣子打开,里头各放着一块鱼纹玉佩,拿出一比能拼成一整块圆玉,竟是由一块整美玉雕成。
“哟,这礼物可不多见,丫头们快谢谢你们的嫂嫂。”
“多谢嫂嫂费心。”两人欢喜得把玉佩挂在身上。
如夫人们也未多待,不过表达了一下对礼物的喜欢感谢,便也一一告辞。今日她们本不用过来,只听说昨日韩夫人在这两姐妹面前碰了壁,便心生好奇过来瞧瞧。程书虹是第二个如夫人的小女,她偷偷打量着这两姊妹的金丝发簪,碧玉镯子,连耳坠子的做工都格外精巧,颈间还带了一串时下少见的水晶项链,随便挑个一样来便是她一年的零用,若是当初投生到林家...凭着自己的才情样貌,又怎会屈居人下。
吴嫂嫂因着孕期略微丰腴,又很是怕热,虽说时至夏末,可那汗珠子还是细细密密地冒着,程老夫人看在眼里便忙说:“快回去吧,这里人多别闷着了,吩咐下人先在屋里备少许冰块降降温。可不许太过贪凉,快临产了受不得刺激。”
吴嫂嫂应了,大舅母也陪着一道回去。这是程家的第一个重孙,所有人都充满了期待,将吴嫂嫂如宝贝一般捧着。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程老夫人留着初晴说:“你可有心上人了?”
初晴一愣,外祖母怎知道了,难道李家请人来了?脸颊瞬间红透,轻轻嗯了一声。初霁在边上一惊,眼睛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姐姐何时有的,怎不曾和我说?
“若帮你与他说亲,你可愿?”
初晴难得羞的不言语了。
“哈哈哈哈这是好事,你怎羞成这样,可不见你昨日威风的样子了。明日,我便将他家老夫人请来商议。初霁,你先出去吧,你阿姊不好意思了。”
初霁心里一箩筐的问题,却被外祖母赶出了门。她走得极慢,只听得一个“也不知陈家夫人是不是好相与的。”心中一沉,该不会...她还想听得再详细些,刘妈却已关上了门。初霁懊恼的看了眼刘妈,心想阿姊看起来是很喜欢的,瞧她脸蛋红成这样之前从来也没有过。陈将军长得那么帅,又能文能武,喜欢他是很正常的,阿姊那么美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善良,若我生做男子也定喜欢。那他们是互相喜欢?怪不得他一路护送我们回长安,虽说是外祖父的寿礼,但他一个非亲非故的年轻武官也不是非要来参宴...
“小姐,你怎哭了,可是哪里难受。”笑笑露露看着自家小姐从程大夫人那儿出来时便失魂落魄的,这会儿子眼泪竟也掉下来了。
初霁回过神来,她一路走一路想只觉得心里难受的慌,经过这么一问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我心里难受,我心里好难受啊。”
此时老夫人房内,初晴闻声一愣,“不是的,外祖母,陈将军与我有恩,但却并无私情。”
程老夫人也是一时未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不是他,那还有谁?你刚刚可是说有心仪之人了。”
“他叫李明启,之前我们在苏州便有过几面之缘,他虽只是一介商户,却心怀仁德,是个品貌端正之人,之前父亲中毒便是有幸得他赠药。”
“商户?我官家女子怎可委身于商贾之家。晴儿啊,做生意的最懂得趋利避害,怎可相信他一时的鬼话。这来往应酬又是最多的,不免要去写烟花柳巷之所,把你嫁过去我怎能放心?”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周身没有商贾的油滑之气,待人真诚且细心。在之前的相处中也从未有过逾矩的举动,守礼知节,比上那些个高门显贵家的少爷是半分也不差。晴儿觉得他是良配。”说完脸红得好似熟透的苹果。
“你呀,都说长大的姑娘留不住,这果真心都长外边去了,都不体谅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唉…”
“外祖母,你就见上一见,定会喜欢的。”
程老夫人拗不过她这个宝贝外孙女,只得先差人去打听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这打听的人办事也是利索,不一会儿便回了。
“回禀老夫人,李公子年方二十有二,是鑫丰商行的大老板。十余年前来到长安,便开始从商,原本卖一些西域带来的一些珍奇物件,后来生意越做越红火,到现在这市场上的米面粮油有七成都是他们家的,还有一些布庄,胭脂铺子,兵器行,全国各地都有他家的买卖…是长安城内,不对,是全大棠最有钱的富户了。真可谓是做生意的奇才。”
“家中关系呢?可有兄弟姐妹?可有其他女子?”
“家中只有一位老母,这生意全由他一人做主。并无其他兄弟姐妹。听说谈生意也只去茶馆,未见过有特别亲密的女子。之前倒是有不少官家女子找了媒人前去说亲,却都婉拒了。”
“好了,你下去吧。”
初晴从屏风后走出,“外祖母,晴儿说的你不信,这外人说的你可信了?”
“罢了罢了,刘妈,你帮我去递一封请帖,约他与他母亲明日来府一叙。”说罢深深看了初晴一眼,“日久才能见人心。”可惜此时的初晴还未真正了解这句话。
两个小丫头扶着初霁回了房,哭了一阵子姐姐还未回,等着等着沉沉得睡了过去。梦里梦见阿姊大婚,披着喜庆的红盖头,手里牵着大红喜绳,喜绳的另一头是陈望月!她猛然惊醒,这一觉竟睡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
“阿姊可回了?”
“回了有一会儿了,现下在等着小姐一起出门用午膳呢。”原本今日和外祖母告了假说要出门逛一逛。
初霁从床上跳了起来,匆匆穿上鞋子便去到阿姊房里。
“阿姊,阿姊,你可是,你可是要定亲了?”
初晴又闹了个大红脸。初霁眼睛一暗,是呀,陈将军那么好。阿姊与他定亲也是好的,只是这心里细细密密的揪着疼。
“那便恭喜阿姊了。”初霁努力控制着不掉下泪来,哑声说。
初晴只当她是舍不得自己远嫁,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个傻丫头还似个孩童一般爱哭呢。“可还出门去?”
“今日不去了,等明日吧,明日我一定开开心心的陪阿姊出门。”初霁强挤了一个笑容。
门口的安思墨也听到了定亲的消息,虽然很早便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了,他心痛如绞,像是冰冷的剑一下穿进心脏,不对,比那还要痛还要酸涩,他痛的要喘不过气来。他的大小姐要嫁人了吗?...十年的的光阴竟过的如此之快,若能重回十年前,我必待小姐比现在更好。好想再听她喊:“思墨哥哥,思墨哥哥。”
初见时的夜是那样黑,她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好像与家人走散了,他以为她会就这样从面前走过,像之前行来过往的所有人一样,视而不见。他快要饿死了吧,不然这个谪仙一般人怎么走到了面前,灯笼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上,柔柔的一圈一圈散开。她的眼睛真好看呀,大大的圆圆的微微上扬,睫毛长长的翘翘的向上弯着,眼神里带着疑惑。
“你怎的了?”
连声音都这般好听,果然是天上的小仙童来接他了。
“我,死了吗?”
“看起来没有,你怎这样瘦?可是饿了?”说着“小仙童”从一个纸包里拿出了一块栗子糕递给他。
“这个是栗子糕,我最喜欢吃了,你吃吃看可对胃口?”
“唔”他忙接过大口大口嚼了咽进肚里,连味道都还没尝出来。那名“小仙童”一愣,她定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吧,刚才吓着她了?太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这三日仅靠一点雨水活着,一见到食物他也控制不住自己...一种自卑感油然而生。
“你慢些吃,别噎着了。喏,这些都给你,不和你抢,但是你得答应我,慢一些吃。”
他也不知自己吃了几块栗子糕,只是没一会儿袋子就见了空。后来他便随她回了家,一直一直跟到了现在。现在,她要定亲了,会有另一个男子一直一直陪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