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娘俩的家人一直没有联系上。
警察过来确定是自杀后,医院帮忙整理了死者仪容,娘俩的遗体都暂存在停尸房中。
何树也帮忙收拾了她们留下的东西,发现了一个很旧的黑皮本子。
翻开一看,上面记录的都是帐,密密麻麻的,都是暖暖生病以来的花费。
何树翻到中间部分,上面写着卖房入账27万,然后来大都,做二次化疗这个钱就几乎都用光了。
在账目的背面,还记着暖暖妈妈跟外面借的钱。
多的三四万,少的一两百甚至几十块她都记上了,名字和欠款还有日期,记得清清楚楚。
越往后看越多,甚至连别人给的东西也记着,就包括这一阵子,暖暖妈妈在医院对面饭店要到的那些饭菜,她都记上了。
或许,她在记这些的时候还觉得有希望,以为女儿的病早晚会好。等好了之后,这些欠下的钱跟恩情也会一笔一笔慢慢还上。
何树翻到最后,还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写着:一个好心的年轻小伙,何树五万元。后面还有他的手机号码。
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看得何树内心无比的难受。
因为他的好心,并没有给这对母女带来希望。
回到张叔的病房,干爸已经把事情说给张叔听了,两人在那里感叹人命贵贱,说没就没了。
晚上原本打算回外公家,但何树又想知道,那母女俩有没有亲人会来接她们。
于是就给家里打了电话,但家中电话没有人接,他便打给了小姨。
小姨不知在什么地方,电话里轰隆轰隆的,像是有许多车在跑,说了好几声她才听清。
干爸昨晚就是在医院陪张叔的,今天何树要留下来,他就又去租了一张折叠小床来。
何树时不时就上楼去询问暖暖的家里人联系上没有?
直到晚上9点多,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原来暖暖的爸妈也离婚了,医院给暖暖爸爸打去电话,对方说早就不联系了,他不管。
然后又通过警察联系到了暖暖的外婆家,那边说明天会过来人处理。
知道她们家里有人来,何树就放心了,又回到了张叔的病房。
晚上,干爸去外面抽烟,让何树陪着。
其实是赵奇水害怕何树会害怕,因为他今天看了那个女人跳楼死了的样子,这一天都有些打不起精神。
赵奇水很担心会对何树的心理有什么影响。
“你张叔跟我说啊,他就不爱待在医院里。”
“白天人来人往的还不觉得怎么样,到了晚上,那些疼的睡不着的,一个个哼哼唧唧的声音,听着就渗人。”
赵奇水看了眼何树:“你害不害怕这地方?”
何树摇头,医院这种地方,他非但不会害怕,反而还很熟悉。
“不怕就好。”赵奇水抽了根烟,想着怎么能开导孩子,但他又没什么文化,也不懂应该怎么说。
爷俩坐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坛边上,这里是正门,看不到暖暖妈妈跳楼的那个地方。
“哎,其实啊,很多事看的多了,就不当什么事了。”
“人就跟那猫猫狗狗一样,命很薄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比羽毛还轻?”赵奇水挠了挠头。
何树看着干爸认真的开解自己,微笑着提醒他:“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对对对,还是你念书多,能记住这个词。”
赵奇水拍着何树的腿:“干爸的意思就跟这句话一样,这命啊是像山一样重,还是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都是自己的选择。”
说完,他看看何树:“你懂吧?懂我说什么吧?”
何树点头:“嗯,我懂。”
“懂就好。”赵奇水搓了搓脸,似乎也是解释的很累。
“干爸,我没那么胆小,也没吓着,你不用担心。”何树知道干爸担心他,才拉他出来说话。
“哎,你也是比一般的孩子的懂事。”赵奇水叹了口气:“其实太懂事了也不好,想的多,人就累。”
“那娘俩,你该帮也帮了,咱们无亲无故的,也算是可以了,那都是她们自己的命...”
“嗯。”何树应了声:“我明白的,干爸。”
“明白就好啊。”赵奇水站起来伸了伸腰,活动了一下脖子还有胳膊腿:“走吧,咱们回去。”
何树跟赵奇水一前一后的往住院部大楼里走,看着在前面的干爸,何树觉得自己其实是幸运的。
幸运的遇到了这样关心自己的人,给了他一份特殊的亲情。
第二天,何树没有再去问那母女俩的事了,干爸会在大都多陪张叔几天。
酒店那边的房也退了,干爸晚上就在医院睡小床。
俩人来大都,都没带什么衣服,何树上午去给干爸跟张叔买了换洗的衣服跟日用品。
然后又给他们换下来的脏衣服在医院水房的池子里洗干净。
从后窗那里往下看,除了那块碎掉的石板,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张叔今天就能下地慢慢走了,何树见他们没什么事,就回了外公家。
大舅今天在家,小姨也在家,何树回去的时候,两人正在往小院里倒腾两个大盆栽。
差不多有一米多高,碧绿的大叶子,有点像芭蕉。
问了小姨,原来真的是芭蕉。
大舅今天竟然也有了笑脸,问何树摆在院里好不好看。
这是大舅的丈母娘给的,昨天舅妈给大舅打电话,让他开车去帮忙拉回来的。
大舅也是时隔好几年,才又在丈母娘家里吃上了一顿饭。
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也没弄,今天上午才倒出功夫来处理。
看大舅的样子,心情非常不错,昨晚应该也是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舅妈这时候也从屋里出来,笑着跟何树说还有东西给他。
跟着舅妈上了楼,舅妈带了何树到她跟大舅的房间去了。
何树还没进过舅妈的屋呢,这屋里布置的也很简单,就是一张双人床,靠门边有一个大衣柜,然后是床头柜。
唯一有点特色的,就是大窗户旁边铺了一层地毯,上面有针织的坐垫,还摆着一个竹藤编制的方形小茶几。
“给,何树,这是你广行哥哥的外公外婆给你的礼物,你也跟着叫外公外婆就行。”
何树接过舅妈递过来的一个小包,打开了里面是一个盒子,盒子再打开里面还有一个布套。
包的这么严实,何树都有些好奇是什么好东西了。
从布套里把东西倒出来,是一个比手机大了一些,厚实了一些的机器。
有显示屏,下面还有许多小按键,既像手机,又有些像电脑。
“舅妈,这是什么?”
“这个叫掌上电脑,你外婆说啊,你们大学生用着正好,里面功能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