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爹爹。”
两个孩子一下扑入父亲怀里，心疼地眼泪直打转，因为他爹劳累的变了样，头发枯槁，满脸皱纹诉说着沧桑。
那粗糙开裂的手掌，哆嗦着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嗯，乖，爹回来了，回来过年了，看爹带回来了什么？”
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还有一根红头绳，肖飞的心揪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了喜儿，那个白毛女。
铁花拿着红头绳，欣喜万分，感谢爹爹后，就一蹦一跳去试扎了。
“大哥你过来，爹，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暂时住在我家。”
老铁此时才发现，昏暗的屋内还有一个人，老实木讷的庄稼汉，挤出笑容点点头：
“嗯，好好，这年头都不容易，不嫌弃咱就好，今天吃什么呀，那就先开饭吧。”
依旧是煮红薯，苞米粥，老咸菜，不过今天多了半只烧鸡。
收拾完后，三个人围坐在厨房的矮桌子边，铁花负责看火，给他爹烧水洗澡。
肖飞还以为他们要唠嗑呢，可老铁却把脸一板说：
“铁蛋，你妈已经不在了，我老铁家就你这根苗了，你可得给我走正道。
你身上这硝火味是咋回事？要是清乡队的或保安队的闻到了，你还能有个好？”
完了！这好大一个漏洞！
肖飞惊出一身冷汗，没经验呀，幸亏今天是自己人，否则要完犊子。
“呃，爹，你就放心吧，我才不做傻事呢，这不过年了吗，人家放炮我多看了一会，估计就沾染上了。”
高，实在是高，肖飞又是点赞。
就这样暂时蒙混过关，但后面肯定得小心了，否则哪有天天放炮的给你蒙？
老铁洗澡后，让铁蛋给他修修头发，肖飞自告奋勇去帮忙，虽然没有理发店修的平整，但还算看的过去。
老铁非常满意，关照几句早点睡，自己出了门，估计要去叔伯家感谢去了，因为农忙人家来帮了忙。
过年真的是冷冷清清，除了地主富农家里有放炮声，家家户户和平时一模一样。
初五晚上，几个叔伯聚到铁蛋家来，大伙一起吃了一顿饭，原来，明天老铁又要去炮楼上工了。
唉声叹气，大家吃的都不开心，完了也匆匆告别，都回去准备东西，明天好一起上路，迟到了可不得了。
……
千关照万关照后，七八个人一起离开了王李镇，铁蛋和铁花，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没有成绩，发动不了群众，只有干出名堂来，大伙才会相信，才会拥护。
如今射击，伙伴们还做不到托着就打，吴旷试过了，一枪出去子弹上了天，他自己也四仰八叉摔倒了。
所以只能趴在地上，或者依托支撑点，架着枪，顶住肩膀，还可以放几枪，但晚上回去后肩膀还是红肿了。
现在去训练，大伙都把鬼子的军装套在外面，太大也没事，把皮带一扎，裤管挽起来就行了。
结束了再脱下来收藏好，所以现在身上基本没啥火药味道了。
刚过十五，步枪子弹就没有了，大伙又看着一堆烧火棍，满脸愁容。
驳壳枪伙伴们的手还太小，单手握着扳机都够不着，也就肖飞能用。
铁蛋曾经非得试一下，结果差点撕裂了虎口，肖飞答应他，下次优先给他弄一支博朗宁，他才破涕为笑。
过年鬼子兵收敛了一段时间，所以宝鼎城里还算安宁，肖飞他们东游西逛，又在动脑筋如何发财致富。
忽然，眼前竖南竖北的铁路，让肖飞一阵激动，擦，铁道游击队呀，这可是获取武器物资最大的来源之处啊！
影视剧里，那一捆捆的物资丢下去，哎呀呀，那简直不要太爽了。
赶紧集合，大家直奔城外，顺着铁路观察情况，最后选了曹河和寒庄段。
阆邡到十家莊的火车，此处是必经之路，要是能扒上火车，那怎么的也能丢下几捆东西来的吧？？
“哥，你这是要扒火车吗？”
“嗯，你们扒过吗？”
“嘿嘿，那肯定了，铁路这么近，我们有时没啥玩的，就来扒着去徐水玩一天，再扒回来，老过瘾了。”
“啪”，肖飞激动地拍痛了自己的大腿，呲牙咧嘴地说：
“好，真乃天助我也，哈哈哈，铁蛋，我遇上你真是老天有眼啊。
来来来，你们几个都凑过来，我们来合计合计，看看有没有油水可捞。”
这下分工很快搞定，五个扒过火车的人分了出来，起名小小飞虎队。
儿童团在地面配合，接应物资藏起来，然后再想办法往基地搬运。
一问详细情况后，这事白天还不好使，如果是扒顺风车就没事，但要丢东西下来就行不通了。
这火车不是整列运输货物的，都是前面有几节是乘客，然后是餐车。
再后面是民用物资行李车厢，然后是军队征用个几节，但最后一节，是押运这些军用物资的大头兵。
所以光天化日的丢下去，很容易被最后一节的人看到，那就不得了了。
开始铁蛋不知道扒火车干什么，当听到是捞油水后，忍不住问道：
“哥，那有好几节车厢呢，咱们又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就这么点距离，等我们翻完一节，都恐怕开到宝鼎城里去了，进了站岂不是完蛋了？”
呃？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来。
看肖飞受到打击，铁蛋又神秘地一笑：“哥，这铁路上一天来来往往的火车有好几趟呢，其实我们可以先扒到徐水去。
我还真有个舅舅的，他就在徐水铁道部工作，是安全检查员。
他戴上红箍箍可以到处走，所以，我可以打听到我们需要的东西，到底装在第几节车厢里。
然后我们在站外等候，刚出站它跑不快的，那时我们也好扒上去，然后直奔需要的那节去做好准备工作。
这边儿童团约好位置，然后我们就在那里丢下去，由他们抬进高粱地藏起来，我们在县城进站前跳下去。
然后回家套上驴车过来，那样就可以一车都拉回来了，要是多的话，多借几辆车都没问题，咱都会赶车的。”
肖飞高兴地拍拍铁蛋：“行啊铁蛋同志，你还真的是块当团长的料啊，这都全部安排好了，好，那我们明天早上先去徐水。”
……
铁蛋神秘兮兮地出来，大伙赶紧走到僻静处，所有的眼睛齐刷刷盯着他。
“好消息，嘿嘿，开始我舅舅还不肯说，我骗他，这是游击队让我来打听的，于是他就告诉我了。
这矮倭瓜啊，他们基本每天都有物资拉来拉去的，一会就有枪支弹药出站，咱们先去等着好了，今天必须捞上一笔再说。”
这个季节高粱玉米才刚播种，一望无垠的旷野简直无处藏身。
拐弯处的草丛里，肖飞，铁蛋，吴旷，强子，小四，汪小喵六人，静静地听着铁轨的动静。
天色慢慢擦黑，终于，趴在地面的铁蛋抬头说：“来了，准备。”
看着铁蛋他们利落地跳上去扒住火车，肖飞的心砰砰乱跳，奶奶滴，老子这是花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
可是作为他们的发起人，这个脸面还是要争的，“蹭蹭蹭，”来个助跑，弹跳，我擦，没抓住……
这落下去还得了？要是被车轮……
完蛋，闭眼，等死！
“啪”，肩胛骨处一只手甩过来。
然后顺着惯性滑落，终于在手腕处拉住，狂汗，狂汗。
铁蛋咬牙切齿说：“你，好重，啊，快上来啊。”
车顶上，气喘吁吁的几个人，露出牙齿无声地笑了，有惊无险！
爬到获知消息的车厢上，扒着边沿，用脚蹬掉卡销，再蹬开一条缝。
一进来就是黑咕隆咚的，只能用手摸，长木箱子肯定是长枪。
只有四四方方的才是弹药，那里面不是手雷应该就是子弹了。
“啪啪啪”，肖飞拍拍箱子说：“丢这些四方的箱子，其他的拿了也暂时没用，况且我们一夜也搬不完。
明天他们铁路上肯定沿路大扫荡，到时要是被找到，我们就是白费力气，快，抓紧时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哗”，推滑到门口，用力一推，箱子飞出去，然后惯性抛飞出老远。
下面的孙田，王二牛，花木于，花木简兄弟，王小狗，陈果旺，马可儿，孙青山八人，沿着铁路飞奔，看到箱子，就抬到一边的路坎处藏好。
驴子摘了铃铛，可还是声音不小，吱呀吱呀地，满满一车东西拉过镇子。
起夜的王奇志，就趴在墙头看着他们，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枯黄的芦苇荡里，被拖来一艘报废的破船，此时倒扣在地上，大伙把木箱都藏在船肚里面去。
忽然，肖飞指着一个特大木箱，惊奇地说：“这么大，这是谁推下来的？”
小四指着形状说：“这不是四四方方的吗？我就给推下来了。”
“哈哈哈哈。”小伙伴们乐得捧腹大笑，顿时把所有的劳累都忘了。
肖飞拿来步枪上的刺刀：“开两箱看看，别到时都弄错了，这么辛苦，可千万别让我们白忙了一场。”
“吱嘎吱嘎”，箱子盖被撬开，火石打燃了一根树枝暂时当火把，众人全都看过去，顿时，眼睛里全是光芒。
一盒盒子弹，密密麻麻地码在里面，此时，它比花花绿绿的钞票还要诱人得多了。
把它封起来收藏好，肖飞又打开了那个大箱子，铁蛋一照疑惑地说：
“咦？这是什么？怎么都是铁圆罐头？是新式手雷还是人家说的牛肉罐头？”
“别动，千万别动，小四，我要给你记上一功，哈哈哈，过瘾，过瘾啊，咱老百姓呀，今儿个真呀真高兴…”。
铁蛋赶紧拉住肖飞：“哎呀，你扭什么扭呀，别吊着咱，快说说这里面是个啥？”
“地雷，六个一排，五层，有三十个地雷，快快藏起来，哇塞，这次有了这么多好东西，咱们可得研究研究了。
你想，丢了这么多东西，这几天矮倭瓜肯定要到处搜查了，那么他们出了城，嘿嘿嘿，想回去，那得问我们答不答应了。”肖飞高兴地说。
大伙兴趣一下被提高，藏好了东西后，分散开来悄悄地回了村里。
第二天果然乱套了，铁路沿途是来来回回的搜索队，不过那狼狗也没用。
上次听说有狼狗后，肖飞早已经防备了，用薄荷和樟脑丸捣烂后泡水。
然后不管是不是自己走的路，到处都去洒上一点，那狗闻了只会逃避。
这种事谁会往孩子头上想？自然是游击队背锅了，于是扫荡计划又来了。
一队二十人的矮倭瓜，从宋庄出来后，正向赵庄出发，在一条下坡路上，他们顺着坡度无法慢慢走。
所以一路小跑冲了下来，结果“轰轰”两声，硝烟还未散去，十几条身影从沟里已经冲了上去。
除了两个地雷，没费一颗子弹，二十个矮倭瓜已经被震得在满地打滚。
用刺刀直接捅，其实一半早就震死了，余下的，直接把他们送回了老家。
武器装备快速捡走，身上的弹药搜干净，一行人快速地消失在原野里。
……
矮倭瓜指挥部里，电话机是响个不停，今天已经第二批人出问题了。
松紧来回踱步，光头上汗珠子不停滑落，可是他一时也是一筹莫展。
很快，铃声又来了，白楼镇也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十几个人掉入陷阱后，被人丢了两颗手雷，据说无一生还。
“气死我啦”，电话机狠狠地砸下。
……
“哈哈哈，哈哈哈～”。
芦苇荡里一群人讲着矮倭瓜有多么的狼狈时，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肖飞都笑出了眼泪，对着铁蛋竖起大拇指说：“我不得不服你，陷阱还能这么安排的，真的是绝了。
大路上都拉上屎，用细细薄薄的泥土伪装起来，矮倭瓜一脚踩上去，全都跳起来哇哇大叫。
于是看到路边地上有不少稻草，他们都跳着去擦鞋底，结果，那才是伪装陷阱盖顶伪装的，他们全都跳了进去。
矮倭瓜个子矮，进去了一时爬不出来，两颗手雷进去，天哪，那叫一个精彩，现在估计拼都拼不起来了。”
铁蛋连连摆手喊道：“都别哄笑，我们以前也扒了无数次火车，可是又有谁想到过去捞军火的？
所以军师就是军师，自从肖大哥来了后，我们才感觉活得像个人，你们说呢？来吧，我们一起对指导员敬礼。”
“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