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安排好的马车,她独自一人出了宫。
出宫的路上,她还以为百姓们会因为战事紧闭门窗,
可出来了才知道,街上和平日里并无两样,好像宫里的硝烟从未存在过一样。
郡主府门前,喜儿早就带着孩子等着,简直是望眼欲穿。
终于黎姣的马车停在了门口,孩子们一窝蜂的冲了过来,
“娘亲!”
“娘亲~!”
几道细嫩软糯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掀开车帘便看见了让她惦念了四个月之久的孩子们和喜儿。
“宝贝们,娘亲回来了!”
后来她才从喜儿口中得知,这场战争一点也没伤害到平民百姓,军中的伤亡也是最小的,摄政王的人都被俘虏了起来,一个也没杀。
她得知这些都是诗恒做主,在心里为他竖了个大拇指。
用诗恒的话来说,黎姣整日行医为善,他又怎么能随意杀戮,将她的心血全都付诸东流呢。
过了好些日子,一切都归于平静。
夜晚,
百里尘和黎姣坐在屋子里,地上生着暖炉,桌上放着热腾腾的茶水,
两人相对而坐,临窗观雪,
“你是怎么逃出去的,这一路辛苦你了。”她说着,水葱一样白嫩的手指拎起茶壶,帮他把茶杯满上。
百里尘笑起来,“不辛苦,为了你都值得。”
喝着她泡的茶,他便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
她也跟着笑起来,“是啊,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友,孩子们都很骄傲自己有你这样的父亲。”
看着她真诚的眼神,他突然便好似释怀了,
是啊,在不在一起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只要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不就是最好的了吗。
想着,他的笑又带了几分释然,
“是,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友。”
“我想回去琳琅,过些日子就走。”
百里尘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留下来不好吗?”
她摇摇头,“孩子们从小在那边长大,那边承载了我太多的东西。”
实在是她本不是真正的郡主,在大梁的一切记忆都不属于她,属于她的只有琳琅城的一切。
百里尘握了握拳,“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了,你爹娘怎么办?他们年纪都大了,该安享晚年才是。”
“那便带着一起,反正新帝也不会重用我们百里家了。”
新帝是从几个王爷里面选出来的,当日就被扶上了皇位。
新帝也是知道百里尘和黎姣的能耐,虽然表面上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可心里总是不喜欢他们的。
这也是黎姣决定离开的原因。
她要为孩子们考虑,让他们离新帝远一点,省得以后麻烦。
“他们愿意吗?”黎姣自然也是希望他跟着,孩子们还是很爱父亲和祖父祖母的。
“嗯,他们会的。”
百里尘很笃定,他说过终身不娶,邓婵和百里成宏也是拿他没办法的,只能尽力守在孙子孙女身旁。
这事定下来以后,郡主府又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到琳琅城去。
她站在大门口抬头看着,人生真是起伏不定,这短短的时间,她来回来去的跑了多少回了,
不过这次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阿黎!”
转头看去,是诗恒带着几个马车来接她了,
“收拾好了吗?咱们出发了!”
她会心一笑,“好,这就来!”
*******
大梁一百二十年,镇国将军百里尘寿终正寝,享年八十岁。
传说他终身未娶,跟随一名传奇女子行走于天地间行医救人,两人是至亲好友。
大梁一百二十六年,齐国镇国候诗恒病逝,享年82岁。
传说他娶了相国千金,相国千金等了他三年之久,他备受感动,成婚后生下六子,子孙满堂。
汤圆成了绝世名医,世人称他聂仙郎。
黎姣的五个儿女,全都是人中龙凤,富甲一方。
却没有一人入朝为官,被世人叹息可惜。
只有黎姣为他们高兴,只要平安的活下去,便是最好的,官场那种地方他们还是少插足为妙。
黎姣哭的最惨的时候,便是诗蕊离世的那日。
那天从来都不下雪的琳琅,竟然飘起了雪花。
“阿黎你看,这是下雪了吗?”
两个花白头发的人坐在廊下,同时伸出手去,
黎姣看着融化在手心的雪花,不由得湿了眼睛,“是,是下雪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看雪吗,这次算是如愿了。”
“呵呵呵,这一辈子圆满了。”
诗蕊贪恋的看着这雪花,这是聂三郎从她身后走出来,将狐皮大氅给她披上,
“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不知道多穿些?”
虽然语气带着责备,可他是真的怕她出了什么事,这个年纪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阴阳两隔。
“知道了,唠唠叨叨的。”
她神情一如之前的幸福,只是这场雪还没下完,她突然就倒了下来。
“阿蕊!”
随着几声惊呼,诗蕊被抱着放在了床上,
黎姣吓坏了,拿出银针的手都不稳了。
几针下去,她终于醒来了,
可黎姣知道,她很快就要见不到她了。
诗蕊洒脱的笑着,“三郎,汤圆,你们先出去吧,我像跟阿黎说说话。”
聂三郎眼睛充血,带着众人走出了屋子。
黎姣死死的握着诗蕊的手,眼泪不要命的流,
“阿蕊,你不要走,我还能救你······”
可诗蕊布满皱纹的眼睛冲着她无力的弯了弯,
“你别哭了,你怎么这么爱哭?”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咱们早晚要分开的······”
“你再哭,是想跟我一起走吗?傻子?”
“我走了以后,你要帮我照看好孩子们·······”
“记得告诉三郎,我下辈子还要嫁给他······”
“让大家不要伤心,我只是先走一步,咳咳······”
“告诉三郎,我心悦他,生生世世都心悦他······”
黎姣拼命摇头,“你自己来说,为什么要我来说,我这就让他们进来······”
“别······”
她怕见着他们,便什么都舍不得说了。
“你怎么这样狠心,舍不得他们便舍得我吗?”
黎姣边说边帮她施针,可已经无力回天,
“阿黎,是我对不住你,要先走一步,让你伤心了······”
这话说完,那双浑浊的眼眸便紧闭上了。
黎姣这一刻像是被抽光了力气,这样的心痛,她到底还要经历多少次。
她发誓,下辈子,一定要第一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