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来。”
在踏入那座宛若玫瑰庄园倒影一般的“白玫瑰公馆”建筑的时候。
顾星河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那是一道本应无法听清任何具体词句,任何真切情感的声音。
那声音本应是恢弘而不可名状的,向到来的求知者诉说着混沌而不可知的宇宙真理。
随后在这无边的空间之中向着无界的远方游弋而去,直至祂的存在被所有人知晓与赞颂。
但在此时,这道于顾星河耳边响起的声音却因为他的到来而染上了一丝名为「人性」的色彩。
就像是一颗原本透明澄澈的宝石在俗世中历经了一番打磨与历练。
但宝石并没有因此而蒙尘或是变得浑浊不清。
反而散发出了一种与过往不同的更为夺目耀眼的独特光彩。
所以,那声音中所透出的语气不再是一种冰冷的无机质感。
而是如同潮汐时海浪漫起了层层波涛。
因为这种改变,那道初时在顾星河的耳边听上去有些陌生的声音也渐渐变得熟悉了起来。
变得越来越接近此时他认知中的自己的声音。
于是此时,顾星河抬头向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进入这座建筑后,他并没有看见预料当中的类似玫瑰庄园中那般的景色。
在踏入了那一扇大门后,顾星河直接来到了此时他身处的这个黑暗无光的房间之中。
说是“房间”,其实也并不妥当。
如果以正常人类认知中的建筑概念去描述,这里其实更像是一座觐见神明的恢弘殿堂——
四周不断流动变化的黑色迷雾像是在从零开始构建一个混沌的初始宇宙。
大团大团不可言状的奇妙色彩于这片宇宙之中分裂繁殖。
原初的宇宙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
在此间行进中的存在也无法获得任何实感。
没有任何变化的周边景物只让人隐约间觉得仿佛在原地踏步。
唯有脚下那随着每一步踏下而荡开的如水纹般的涟漪证明着这里似乎还有“活物”存在。
而或许是感应到了他的到来。
自顾星河进入到这里后,空间中那一团又一团流动着的黑色迷雾似乎变得愈发活跃了起来。
如同凶猛的雄狮在努力地学习做一只温驯的家猫,“温情”地对他表达着欢迎的愉悦感情。
然而,这种诡异的观感实则并不让行走在此间的顾星河感到恐惧又或是心慌。
世间大部分的恐惧是因未知而出现。
但这片空间却只是顾星河「已知」之中的一部分。
所以这里只让他感到了一种熟悉与安心,因此他也才会用“房间”这个词语来形容这里。
这里就像是他休憩时会使用的房间。
他仿佛在这里沉睡已久,又在梦中无数次来到过这里,直至此时再次清醒地造访。
于是此时,被蒙蔽的感知很快变得清晰起来,顾星河坚定地朝着前方走去。
他抬头看向之前那发出声音的存在,他知道自己正在走近祂。
那是此间唯一的光亮,那是他「自己」。
顾星河看见祂坐在前方的一张由黑色迷雾构成的漆黑王座上。
那漆黑王座上的身形似乎是一抹没有固定形态的浓稠黑雾。
但在顾星河愈走愈近后,那不断涌动变幻的黑雾逐渐稳定了下来。
变成了一具看不清具体面貌的黑雾人形。
【不变】的神性因【变化】的人性而产生了奇迹般的变量。
最后又因这份【变化】而获得了稳定的锚点。
于是在那一瞬间,抬眼看着王座上那道身影的顾星河恍惚间看见了。
他看见了那个曾经于厄运酒馆中透过厄里斯魔镜看向未来的自己。
于此时的他而言,他早已看清了曾经无法窥透的矗立在镜中的一道又一道身影。
但此时,顾星河与曾经镜中的自己再次对视。
镜中的顾星河与他现在的样貌一般无二。
但与此时的他相比,镜中曾经的他无疑是要青涩许多,带着一种对于自己未来的好奇与窥探。
于是,已经走到了「现在」的顾星河只是扬起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黑色的瞳色在他的眼睛里一圈圈晕染开来。
他的瞳孔透过了时光,穿越了时间长河,笑着与「过去」的自己对视着。
直至那镜中的景象渐渐消散而去。
他已经摆脱了「过去」。
随后,顾星河一步步地走到了那张黑雾王座的前方,张开了双臂。
时间与空间仿佛是他手中听话的丝线,被他用来缠绕编织出一个个不断在变化的维度。
「过去」是「现在」,「现在」是「现在」,「未来」也是「现在」。
它们只是他前往不同方向的提示。
因为他此时只站立在「现在」。
于是,展开双臂的顾星河向着那端坐在王座上的身影走去。
他拥抱了「自己」,拥抱住了此间唯一的光亮。
在那一瞬间,顾星河感受到了周边那些黑雾的活跃在这极短的时间内突兀地停滞了下来。
随后,那些原本极为活跃又陷入短暂静滞状态的黑雾迅速变得更加激烈了起来。
它们化作一丛又一丛的迷雾触肢从各处汩汩地钻涌进顾星河的身体之中。
但在短时间内突然接收到如此大量的【信息】,顾星河此时的体形却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他只是平和地接纳了「自己」。
在这些信息流中,他看见了“前世”的自己所走过的所有旅程——
初时的热血与懵懂在旅途的最后被冰冷与混沌所遮蔽。
于是,重走这段旅程的他终究为自己带来了救赎。
「过去」的神性与「现在」的人性终将一起走向「未来」。
顾星河知晓——这并不是无尽的关于“前世”与“今生”的轮回。
从「未来」回到「过去」,再从「过去」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现在」。
他完整地走完了这一趟时间的旅程。
过去,现在,未来。
从此时开始,他就只站立在「现在」,并将逐步走向只属于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