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怡家做生意的蓉汇街靠近汇制毛织厂,是近些年来新建设的街道,这里多是些外来工作者,多在街上腾个铺面,做些手工业加工等小生意。
姐妹菜馆开在这儿,也是看中了这儿密集的人流量。
李氏姐妹一个炒菜一个算账记账,实在忙不过来,于是还请了个钟点工,三个人也是勉勉强强把店子撑下来了。
孟爸爸这天带着孟远东出来打牙祭,见孟远东愣愣地看着菜馆里的小女孩,心里已经有数了,笑着推推孟远东:“怎么?你同学?”
孟远东答:“我也不确定....”
孟爸爸看不得孟远东这副畏畏缩缩的德性,又推了孟远东一下:“走,今天就去这家店了。”
李乐怡见有客人进来,本来想招呼,见孟爸爸长得五大三粗,倒是不敢向前。
孟爸爸也没介意,走进门就拿起菜单:“老板,你这儿有什么大菜啊。”
李妈妈忙迎过来:“今天有新鲜的鲢鱼,要不做一道水煮鱼驱驱寒?”
孟爸爸欣然同意,还点了大骨架,红烧茄子,清炒小白菜。
见两个人上了菜就埋头苦吃,李乐怡感叹:原来两个人也能吃这么多啊。
结账时候孟爸爸说:“老板娘今天这菜好吃啊。”李妈妈忙感谢道:“谢谢老板支持。”
孟爸爸把孟远东从身后拉出来:“你看,这是我儿子,和你姑娘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呢,还都在九班上学。”
李妈妈心领神会:“这么巧啊,那今天打个折,原先一共一百五十七,送一道菜好了,现算一百二,以后常来啊。”李乐怡听着话不禁肉痛,这折扣打得也太狠了吧。
孟东远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孟爸的衣裳:“爸~”
孟爸爸用手肘顶开他:“谢谢老板啊,下次肯定还来照顾你生意。”
李乐怡吐血。
结果新一个星期开始,不知道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李乐怡家是在汇制毛织厂隔壁“工人街”做快餐的,家里做菜不干净,吃的人闹肚子了,传的还有模有眼的。
田盟盟拿这话问李乐怡时,李乐怡正在看卷子错题,听完她说这话,李乐怡把卷子都不小心撕了。
都说小孩子最纯洁,其实小孩子传起话来才最恶毒,因为他们往往不知道这到底会给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因为这事,陆苹不敢再跟李乐怡在宿舍说话了,倒不是讨厌李乐怡,是怕因为和李乐怡相处过密,其他人会抓住陆苹“善恶不分”的把柄,接着孤立陆苹自己。
陆苹自己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她觉得她这样很不讲朋友义气。但她也没办法呀。李乐怡被孤立了还有田盟盟刘芷萍跟她玩,她要是被孤立了,谁还跟她说话呀。
田盟盟这几天一边安慰李乐怡,一边和姐妹帮其她成员暗中调查此事,但进展很不顺利,有些女孩言之凿凿说是确实见到李乐怡妈妈在“工人街”开饭馆的,而且“工人街”确实有吃坏肚子的事情发生。
田盟盟大怒:“那你们也不能说是李乐怡他们家开的饭馆把人肚子吃坏的呀,“工人街”这么多饭馆,谁知道吃坏肚子的是哪一家啊!”
其他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没有证据支撑这个事,但还是保持原状对待李乐怡,本来“工人街”就不是什么干净地方嘛,这一次不是她,就难保不会下次吃坏肚子?
晚上自习时候,李乐怡头脑昏昏沉沉的写卷子,心里越想越难过,不知不觉间眼泪流了下来,滴在试卷上晕开笔墨,李乐怡用手去擦,试卷却越擦越脏。
张创创可着急了,他为这事也苦恼好几天了,他不怕受李乐怡“连累”被班里其他人孤立,反正他们平时也玩不到一起,但他作为一个男生,是真的没有嘘寒问暖排忧解难这个能力啊。
他这几天问过了,闹肚子那事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李乐怡她们家今年才搬过来,怎么可能会是她们家的饭馆呢?
可这话他一个人说不算数,更何况班上还总有人谣传他喜欢李乐怡呢!
他不是那种喜欢好吧!
李乐怡长的好看脾气又好,做同桌又大方,他当然喜欢她啊。
张创创不禁给班上那些同学定义为傻帽,君子之交淡如水,男女之间就不能有朋友的感情吗?见李乐怡哭的这么厉害,他把中间的纸巾向她推过去,压低声音悄悄说:“李乐怡,你别哭,我是相信你的!”
看李乐怡没反应,他以为她没听见,又把字写在小纸条上给她递过去。
李乐怡看了虽然很感动,但还是受不住这样的委屈,在小纸条上写到:我不舒服先回宿舍了,谢谢你了。
最后一堂晚修,老师都住在外边,一般是没老师巡堂的了。倒是有不少同学会趁早先回宿舍打水洗泡个脚的。
张创创点点头,担忧的看着李乐怡离去的身影。
李乐怡回宿舍的路上边走边哭,又怕给熟人碰见,她不想这个时候给其他人碰见做解释,太狼狈了。
于是她挨着墙角走过,路过公告栏的时候见有大叔在糊墙,她有些犹豫,糊墙大叔却看到她了,忙喊她过来帮忙:“小同学,过来帮帮忙!”
李乐怡上前去,低着头不愿被人发现红肿的眼睛。
大叔倒是自来熟:“哎,这活呢,本来是我和另一个人一起干的,他偷懒跑了,只好找你了,小同学,麻烦你了。”
糊墙大叔指挥李乐怡把墙纸抬起来,他顺着位置涂胶水。
看到李乐怡抬起头,发现她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水渍,自觉不该戳破小同学的心事,就换了话题:“诶,你看,初三三班的那个男同学,长得蛮俊啊。”
又仔细看了眼睛:“呦呵,还是全年级第一名!”
见李乐怡怔怔看着那男孩,大叔接着说:“成绩好啊,在二中能考第一名的同学,恐怕以后得去一中继续做第一名,不过那也说不准,最近呐,蓉城的私立学校势头很猛啊,甚至可以和一中一绝高下了啊,而且他们还经常拿钱买其他学校中考成绩好的同学,听说一个人给五万呢,这还在念书呢,没出社会就开始赚钱了,现在读书可真好啊!这还不止呢,他们说现在让考上清华北大了,还奖钱呢,比这五万还多!你以后……”
李乐怡根本没听清楚大叔后头讲的什么了,她只觉着,这男生眼睛里似乎有一股魔力,仿佛一道漩涡,把李乐怡吸了进去,李乐怡越看越迷迷瞪瞪,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去的。
李乐怡几乎是没有知觉的,刷牙洗漱过后,就迷迷糊糊的趴在床上睡着了。
其她几个女生回到宿舍的时候,见李乐怡睡着了,也是轻手轻脚的,没敢打扰她。
另一边,孟远东其实也在苦恼中。
他那天跟爸爸正好去李乐怡家吃了饭,结果一回学校传出了这种事,李乐怡会不会觉得是自己说的呢?他想亲自去找李乐怡,说明这一切,又怕她不相信自己。可见她这几天被孤立的样子,他觉得他有这个责任义务必须要说明这些事儿。可到底要怎么说呢?他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想不到办法。
张解见好兄弟这几天郁闷的样子早就感到奇怪了,虽然他平时话也不多,但是也没像这样紧锁眉头,一整天都不爱搭理人呀。
张解挤进孟远东被子里:“孟远东,你怎么回事啊?这几天看你心情不好啊。”
孟远都翻身,扭头,不理他。
张解觉得好笑,又觉得时候到了,终于到了他发挥的时候了。
“哎,你倒是说说看啊,到底有什么事,说不定我能替你解决呢。”张解拉着孟远东的耳朵说。
孟远东被他这样子搞的耳朵酥酥麻麻的,怪不自在的。
想了想,一个好汉三个帮,说不定张解就是那个臭皮匠呢。
瓷声瓷气的开口道:“我上周末去李乐怡他们家吃饭了,结果班里传出这种事儿,我倒是想跟他说清楚,又怕打扰到人家,你看她现在这么可怜,我总得想办法帮帮她吧,我不想她误解我。”
孟远东说话颠三倒四的,也亏是张解跟他玩的熟了,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
“唉,这事还不好解决嘛,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给你们家李乐怡洗-清-冤-屈。”张解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让孟远东放下不少压力,结果张解突然又开口了:“不过……”
孟远东立马接话:“不过什么?”
张解笑而不答,孟远东气头上来了,踹了他一脚:“有屁快放!”
张解不敢拿乔了:“不过你得先借我点钱,要不然这事儿不好办啊。”
孟远东锤了他一下:“好。”
张解像只猴子似的爬上上铺,被子也没展开就大喊:“兄弟们,明天孟远东和我请大家吃盒饭啊,大家都跟我一起去拿吧,愿意帮忙就帮忙,愿意给钱就给钱,我也不勉强大家。”
王文野爬上张解的床杆:“嗨,你说的我有什么不配合的,而且既然你都请吃饭了。”
八个人就在宿舍里商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课都在打瞌睡,老师都笑他们昨天晚上是不是去偷牛了,于是“偷牛”一词就成为大家的日常问候词,只要这个人没睡好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大家都会亲切的提问:“昨晚你是去偷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