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销仲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
昨天,一听见销司杀人,他想都没想就去咨询自己公司的法务。
如果初中生杀了人怎么判?
得到的结论是:
不满14周岁不负刑事责任不判刑,但犯故意杀人事件恶劣,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追诉的,应当负其他责任和接受教育。
所以他第一时间驱车赶往警察局,结果只是乌龙——反霸凌排演参演学生。
所以现在他为自己冒失的行为感到懊悔,尤其是乘坐在前往少看所的车上听见“你不想看见我吗”时,他心里积压十几年的情绪一下爆发了,他不敢回答,害怕稍微发出声音都会如同绝地的山洪一发不可收拾,每一股川流都会如利刺穿透人心。
后来他感受到女儿的失落,让他心神不宁了一整晚。
他想重新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我刚刚在联系法务团队想解决的办法耽误了些时间”或者用工作太忙推诿收到通知太晚了等等。
但最终在女儿接通电话时,传来的呼吸声中,他又一次与自己妥协了。
“小司……周末玩得开心,我有事出个差,这些天先不回去了。”
这是这个世界爸爸与我说的第二句话。
我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一直这样整月整月的不着家吗?
但是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我怎么忽然有这么清晰的认知了,这应该是眼前世界销司的认知吧?
头顶上飞过一只鸟,留下尖锐的叫鸣声,在耳中扯出一道显眼的口子。
小风吹过,我顿感清醒。
回到家里,梅姨准备着中午饭,因为只有我和梅姨两个人在家,为了不浪费也为了营养,梅姨做了小份量的四菜一汤。
厨房咚咚哐哐地声音。
我卧躺在沙发上发呆,手腕突然亮起一个光点。我抬头看了一眼梅姨,她专注地在厨房忙活。
点开光点,是魏影的简讯: 难得周末大干一场,附带一个地图。
点开地图,我心里隐隐不安。
这可是我的学校呀!
午饭我吃的异常迅速。
梅姨担心的唠叨,吃慢点别噎着。
我说,太好吃了,吃快了容易多吃点。
梅姨突然停下来会心一笑。
初冬的风偶尔穿堂而过,一瞬间回卷让腾腾升起的热气汇集在了一起。
饭后,收拾完碗筷,梅姨拿着扫把出来开始打扫。我拿着一包瓜子到小院座椅上,边嗑边打开显示器上的地图。
放大光点聚集群的地方,“临泉学校”四个大字特别醒目,继续放大,起码有十个以上光点,每一个光点都意味着一个已被监测出的空间洞。
也就意味着,最起码还要编十个以上的记忆段。
但是想想都觉得脑汁要干涸了。
魏影还真是不啰嗦,任务指派的提示音如同发电报滴滴个不停。
夜幕降临。
叶赫就会出现,有时门口,有时在学校,有时在楼顶。
我们并肩作战,查明一个又一个空间洞的直接受害者和作祟的次生文明的空间犯。
锁定后,由空间警卫实施后续抓捕,叶赫恢复受害者的空间位置和封闭空间洞,我来编织合理的记忆。
自此以后命运的交线开始分叉,很多熟悉的人慢慢变成了记忆里的过去式。
转眼五年半,夜幕合作也让我和叶赫成为了仅次于血脉的家人。
而我以一个普通的优秀生擦线考进国家管理大学,学校对面就是很多学子的终极梦想——国家科技大学。
正值九月,北方菊桂斗艳。
为了方便我们行动,叶赫在我的学校边长租了一套房子作为基地。
今天是正式开学的第一天,没有教学课程,只有的新生见面会。
基地一早。
我没有开灯。
窗外透进来的日光将屋子照亮,刚好有一束光害羞地修正在我的侧颜上。
不惊艳,但五官分明,一束侧光加上鲜艳的红唇显得十分高级。
我打开衣柜,摸出一条素雅的长裙比照了一下刚好合适。
“还没好吗?”叶赫不耐烦的敲着我的房门,“这是工作的地方,你把当成了后花园。”
我赤脚打开门,刚好够在叶赫的下颌线,于是果断抽出一双细高跟穿上,再踮起脚就没有多少差距了。
“你怎么还涂口红穿裙子,一个开学而已。”叶赫看见我皱着眉头小声嘀咕起来。
我朝他白眼,然后美美地说,“大学哎,都是新朋友当然要美美哒,万一遇见一个帅哥。”
这理由也出奇的简单,牵动着叶赫年轻气盛的体液,激荡在胸腔里。他生生把我踮起的脚按了回去,口气里有些生气,“这些年你见过的人还少吗?这个世界的盛世美颜就在你眼前。”
眼前,哪里?
我左看右看的脸却被他纤柔的手摆正,“这里。”
“噗——”
我第一次觉得好笑,倒不是因为他不够帅,而是这么多年里第一次他不像玄冰一样寒冷,自恋地像懂了人类心脏跳动的意义。
他的颜真的可以绝世,因为只要一眼你就会觉得万花失色,只要与他对视上,就会心甘情愿的沦为舔狗。
说来也奇怪,这张脸摆在我眼前,我就像瞎了一样视而不见,奇怪的是,每次对视上他的眼睛,我都会沦陷,紧着着像有无数只手把我拉入深渊,接着我会窒息而清醒。
我摸摸他的脸,依然嫩滑洁白,丝毫看不出来岁月的痕迹,只能好好安慰他,“我的要求很简单,心动就好。”
终于成年了。
告别叶赫,我未脱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张开双臂去拥抱大好的未来。头上有蓝天白云,脚下踩着桂菊地芬芳。
“大学,我来了。”
我朝天呐喊,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有个大个正在仓惶冲来。
“你好,让让。”大个的声音穿过我耳畔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愣,眨巴眼睛,发现好像是自己挡住了别人的去路。
可自己张开双臂的姿势又显得那么滑稽,我火速抽回手,退到一侧,尴尬得红了整张脸。
大个的身影已经掠过我的身前,带着秋季的花香一起。
我的目光随着他移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要这么火急火燎地奔跑在校园里。
他突然停住。
我马上转身,脖子上有根血管开始突突地跳动。
“好久不见。”他折回来,目光火辣辣的看着我。
我们不认识吧!这难道是大学生悍匪般的搭讪嘛。
我没有对视他,只觉得地面折射出来的白光都格外刺眼,搓揉着手,在心里掂量怎么回答比较合适。
总不能直白的说,哦,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许是我迟疑了太久,他又补问一句,“你不叫销司吗?”
“昂。”她弱弱地点头,然后抬头对着他。他像个古代的儒生,自带笔墨气息。记忆里,好像没有这号人物。
空气里是放空后的寂静。
还有他急促的呼吸声和期待的目光。
“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再认识,像家人一样开始。”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用心平气和的假象粉饰被强行压制的愤怒。
是不甘心,也是不服气。
他举起双手搭上我的肩,用力地抓住,就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珍重,逐字地说:“下……次……我……要……你……记……住……我。”
说完他径直离开。
我才松了一口气,血液由停滞直冲颅顶。又红又黑的脸在尴尬中弥漫着小生气,什么人?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本以为他只是个路人甲,却没想到命运总是刻意安排遇见。
大学的生活节奏很慢,也会因为上课时间临近开启加速度。
我的第一节选修课是上午的第二大节课,因为贪嘴吃了一个雪糕让本不充裕的课间格外仓促。
当我意识到时间已经溜了时,只能踉跄摸索教室后排的座椅,埋头坐下,凌乱的发丝显然是没跟上奔跑的速度。
我快速划拉捋着几绺比较张扬的乱发,让自己显得顺眼,突然一个东西无情的砸在我的脑袋上。
“干嘛!”她压制声音,目光恶狠狠地甩向东西的源头,以压倒式的气势告诉这些始作俑者死定了。
然而恶狠不过三秒,我就泄气了,因为映入眼帘的是三张已经尽全力呲出大白牙示好的傻脸。
唉——
算了。
我垂下身体拾起东西,原来是个钱包,可能不是故意的吧!
看来只能自认倒霉了。
“给你们。”我伸出手递出钱包,小声说。
而他们并没有接过的意思,任由我的手臂横在课桌的过道间,“接呀!”
我给他们一个口型,只见他们整齐摆手,表示不是自己的,随后不约而同的指了指边上一个埋着头人。
他的?
他们整齐划一地点头。
“他的你们也可以接一下呀。”
我继续比着口型,他们摆手拒绝。
我才不管是谁的呢,爱接不接,索性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正好落在他身上。
出于心虚,我撇过头,若无其事地佯装好好听课。
下课后就是午餐时间。
在食堂环顾了一圈,我锁定了兰州拉面,“我要一个拉面。”
举手准备刷卡,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我也要一个。”
“+1”
……
“一共五份。”
我驻足在一个窗口前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手里的饭卡就被人抽走贴在刷卡器上。
嘀——
课堂上那三个大男生陆续越过我迅速端着面就屁颠屁颠离开,而第四个人正是开学那天我遇见的陌生人。
“Happy everyday! ”他说了一口标准的英语,很挑衅的样子。
我在原地足足愣了半分钟,直到空气里浸满了无可思议,我才端起属于自己的那碗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计较,不要问,吃完走人。
我是这样默默宽慰自己的,便随意找了个空桌坐下。
谁想他们如同拔葱般干脆利落地起身坐到我的桌子上。
而,他直接坐到了我的对面,筷子随意挑起一根面又放下,郑重其辞:“我叫伍元,伍佰的伍,人民币的元!”
呵,多普通的名字!我认识吗?不认识。
我心里微微冷哼,头也不抬的大口嚼着拉面。
不屑且不失仪态。
他脸上不冷不热,似乎都是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毕竟还有其他三个看客,多少显得尴尬,他倒是大方侃言,“没关系,来日方长,你总有一天会记住我的。”
下午,我只有一节课,非物质文化产品营销策展。
没想到,那四个人也在。
教授课程的是一位非常严谨的老教师,带了一副老古董眼镜。上来他就给大家进行分组,原本刚好的分组却多出来四个人。
一丝不苟的老教师,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只好一一核对学生。
眼看他们四个就要被筛了出来。
“老师,我们是隔壁科技大学的学生,早就听闻你的课程生动实战,就偷偷来蹭个课,还请您原谅。”
叫伍元的人,大胆站了起来,像个顽皮且好学的孩子,一脸真诚又没心没肺。
“你们是什么专业的?”老教师放下手里的名册,笑眯眯地问。
他们彼此交流了一下目光。
“量子空间。”
“量子空间?”老教师瞪大眼睛,甚至还取下眼镜认真擦了擦再戴上,看清楚几个学生的模样后,荣幸地连连点头,“你们是01年数学营地出来的那几个孩子?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老教师很认真地回忆片刻,“哦,你是叫……伍元,你是韩星……姜宇宁……汪皓。对是你们四个,都长这么大了。”
韩星!姜宇宁!汪皓!
我顿时傻眼了。
心脏像过山车一样,随着老教师声音的落幕,惶然下坠。
竟然是他们。
今天都看了他们好几眼了,完全没有想到会是他们。
初一那会,韩星是百花中学的第一名,姜宇宁是板桥中学的第一名,汪皓是我原来班级的黑马。可伍元是谁呢?怎么完全没有记忆。
初一的时候,他们就是万里挑一参加青少年冬季数学营地,之后又通过重重考核直接进入高校的少年班,参与学习和直接的项目研究。
成了皖州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