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为什么又来劫掠?
这事儿还得从也先离开京师,回归草原说起。
十月份,也先从京师撤军,半个多月的时间死伤过万,也没攻下京师,只是在京畿地区劫掠一番,无奈大明的坚壁清野政策执行得比较好,瓦剌大军基本上没抢到什么东西,只是在一些无法撤离的皇家园林和大户家中抢得一些财物,完全不能弥补此次出征的损失。
好在有土木堡一役的收获在,诸部并没有说什么。
虽然瓦剌高层知道一些石亨偷袭草原的事儿,但是也没往深想,毕竟石亨兵力不多,据说只有数千人,算上战损,基本上剩不下多少人,东西放在那也拿不走。
他们眼下只希望石亨不好一怒之下放把火烧了就好。
只是,他们忘记了一点,瓦剌大营里还有数万大明被俘虏的士卒呢!这些人是三大营和其他卫所的精锐,原本是不管辎重的,那玩意有专人负责,不过谁让他们现在是俘虏呢,兵器甲胄全都被瓦剌人抢走了,两手空空也打不了仗,还空有一把子力气,不运辎重干嘛!
因此,在石亨和大同守将郭登联系上之后,数万人只用了两天,就把瓦剌大营给搬空了,辎重和战利品统统塞到大同城里。
等也先回到大营,看到空空如也的大营和乱七八糟被推倒的帐篷,气登时就不打一处来,怒火攻心地要去攻打大同城,结果被手下人劝住。
“太师,不能打啊,大同乃是汉人的重镇,兵力雄厚,城高池深,咱们现在一无士气,二无攻城的手段,万万不能用勇士们的生命去填大同的护城河啊。”
“那你们说怎么办?难道就忍下这口气了?”也先一脚踹翻一个手下,怒气冲冲地道。
一群手下人都一脸懵逼,出主意这事儿他们不擅长啊,阴谋诡计还得看汉人才行,至少也得是熟悉明国情况的。
于是乎,某个在土木堡被俘、又熟悉大明内幕的人站了出来。
放心,这次不是朱祁镇,而是朱祁镇的大太监之一喜宁。
喜宁的主意很简单,大同不好打,那就换个地方呗,可以考虑甘陕那面嘛,反正瓦剌回家也是往西走,绕一点路去甘陕而已,又不麻烦。
“只是榆林宁夏也都不是什么富裕之地,去那面也无法弥补损失啊。”有瓦剌将领问道。
喜宁笑着摇摇头,道:“可以考虑攻下西安嘛!”
西安是大明在西北的中心,陕甘重地,又是数朝古都,大明西北的财富一半都聚集在此,如果瓦剌真能攻下来,那绝对可以弥补这次入寇京师的损失了。
也先对于这个主意还是很感兴趣的,但是他现在也要考虑下属诸部的意见,所以没有直接做出决定,而是让下属诸部议论一下,看看风向再说。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下属各部落的首领几乎都是持反对意见,绝对不能再去碰汉人的城池了!
“太师,咱们绝对不能去碰汉人的城池了。”
“是啊,汉人的城墙高大坚固,我们又没有准备攻城器械,如何能打破西安的城墙,还是不去的好。”
“我军疲惫,伤亡惨重,眼下又是到了十一月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下雪了,战士们都惦记着回草原过冬呢!”
“今年就这样吧,战士们好歹也劫掠了一些财物,今年冬天还是可以过得去的,要来抢,什么时候抢不行,反正汉人懦弱不堪,只要不去攻打城池关隘,周边的村镇还是很简单的。”
“汉人不可信,太师如何能信任一个汉人的奴才!!!应该砍了他。”
一群人立刻拿出了一大堆理由拒绝此事,甚至还有人建议杀了喜宁喂狗。
不过喜宁倒是不怕,只要也先不想杀他,暂时就没有什么人真敢动手,于是笑嘻嘻地建议道:“攻打西安又不一定非得强攻,诈城也是一种法子嘛!”
“哦?详细说说。”也先颇为意动。
喜宁笑着行礼,道:“太师,汉人讲究天地君亲师,太上皇不是还在咱们手中吗?让他去诈开城门就好。”
也先思索了一下,摇摇头,道:“我记得明国新君已经下发诏令,不得听从太上皇诏令,让他去诈城,很难成功吧!”
“这个......”喜宁顿了一下,答道:“奴才也不敢肯定一定能成功,但是还是有机会的,也许明国新君并没有下旨给甘陕的官员,所以,只要太师不攻城,即使不成,我瓦剌也不会有损失。”
也先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沉吟思索,半晌才说道:“还是算了。”
“我大军远行,还是要耗费钱粮辎重的,这次收获本来就不甚丰厚,再消耗下去,恐怕各部过冬就难了。”
“太师说的对,部族里的孩儿们本就疲惫,不能再做没用的事情了。”
“太师明智,我们的确不能再打了。”
下属各部落首领纷纷表态,核心意思只有一个——不打了,回草原过冬去。
也先点点头,最后敲定了:“此法不通,再议其他办法。”
帐篷内一时间鸦雀无声,谁都不说话了。
只有喜宁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太师不想去西安,那就只能去宁夏了。”
“宁夏不也得攻打城池吗?”下面有人反对道。
喜宁点点头,道:“的确得攻打城池,不过宁夏城不像西安,防备本就不甚完整。”
“况且宁夏曾经被咱们攻破过,明国朝廷虽然拨了一笔款子修葺,但实际上并没有修,而是......”
“而是什么?”也先问道:“那笔钱在你手里?”
喜宁摇摇头,道:“那笔钱不在我的手里,而是在庆王朱秩煃手中,那笔钱拨给宁夏卫的时候就被兵部和户部扣下了一部分,各级文武官员分润之后,真正拨到宁夏卫的只有不到三成,当时明国朝廷给庆王的俸禄一直有所拖欠,庆王便直接收到自己手里当做往年的薪俸了,所以宁夏卫一直没有修葺。”
“此话当真?”也先大喜。
因为宁夏卫离自己的老巢不算远,所以他和他爹也经常会攻打宁夏,抢夺物资,好几次都打破了宁夏卫的城池堡垒,哪有漏洞他一清二楚,真去攻打宁夏卫,那可比西安好打多了。
喜宁点点头,答道:“不敢欺瞒太师。”
也先满意地点点头,对着其他人问道:“诸位,本太师意欲攻打宁夏卫,没人反对吧。”
一群人立刻摇头,表示赞同。他们基本上都是跟随也先多年的,宁夏那面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自然不会反对,少数几个人不想去,但是看眼下这种情形,也不敢表示反对。
“既然没人反对,那就这么定了。”也先拍板道:“诸部各自整理辎重,明日便启程西行。”
“遵命。”瓦剌将领轰然答道。
喜宁笑嘻嘻地道:“那奴才就恭祝太师旗开得胜。”
也先很满意喜宁的表现,拍着喜宁的肩膀大笑道:“你的建议很好,本太师很满意,如果真有所获,那本太师会好好赏赐你的。”
喜宁翻身跪倒,大声道:“多谢太师。”
也先哈哈大笑,旋即散会,诸部首领各自去准备了。
次日,瓦剌大军启程,一路西行,直奔宁夏卫而去。
不几日,便抵达宁夏卫,随即开始攻打。
庆王朱秩煃大惊,一面组织人抵抗,另一面连忙派人快马把消息送进京师求援。
“于爱卿,此事你看应该怎么办?”
紫禁城御书房,朱祁钰斜歪着靠在椅子上,微笑地看着坐在下首的兵部尚书于谦和武清伯石亨,轻松问道。
于谦立刻回答道:“瓦剌入寇被击退,劫掠的财物只能勉强弥补此次入寇的损失,去宁夏卫劫掠也属正常。”
“宁夏卫久居边关,常年面对瓦剌骚扰,不必太过理会,只需陛下下旨让他们固守不出就好了。”
朱祁钰笑笑,没说话,而是看向武清伯石亨,示意他说一下自己的意见。
石亨拱手行了个礼,道:“陛下,臣的意思和尚书大人一样。”
“眼下已经十一月,天气早已转冷,瓦剌今年一直在征战,早已是人困马乏,攻城必然乏力,只要宁夏卫守好城池,瓦剌必退。”
朱祁钰点点头,道:“既然武清伯和于爱卿都是一个意思,那就由兵部下个文,命宁夏卫固守不出吧。”
“遵旨。”两个人一起回答道。
石亨出声道:“其实陛下可以命微臣率一只奇兵出榆林,绕到瓦剌大军后面。伺机偷袭,必有所获。”
“武清伯这是还在回味奇袭瓦剌大营的胜利味道啊!”朱祁钰一句话,引起了三人的笑声。
石亨哈哈笑了一声,也不客气,回答道:“臣此战打得的确畅快,七天七夜奇袭千里,凌晨突袭瓦剌留守大营,俘获无数,臣很久没有打过这么畅快的仗了。”
“以后这种仗不会少的,希望武清伯还能像这次一样,奋勇争先,功劳卓著。”朱祁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