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竞川少年时期下山后和村里人就不亲近,也不爱在夏天和他们一起下河游泳,成年后更不喜欢打赤膊去河里凉快,所以,村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水性极好。
落水后,霍竞川没有第一时间求救,而是潜入水里,将徐晋杭死死按下去。
喉骨碎掉,徐晋杭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他双目凸起,形容非常恐怖,霍竞川面不改色,看着冰冷的河水从他的口鼻灌进去。
他知道,要不了两分钟,这个人的生命就会走向终结。
但,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川哥!”
大坝上,王春才大喊,站起来就往坝下冲,张嘉宁吴建国等人紧随其后。
柱子落水只是让他们着急,毕竟是同村,可川哥,川哥不一样,川哥怎么可以出事!
几人疯了一般,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冲到岸边,趴在岸边撕心裂肺地喊。
水面平静无波,柱子的两只手已经彻底沉了下去,只有几块碎冰浮在水面。
王春才捞起那根草绳系到自己腰上,一头扎入冰冷的河水里。
林组长也跑了下来:“不用救后面那踹人的,让他去死。”
张嘉宁神色复杂,他万万没想到,徐晋杭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川哥从未主动招惹过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这次,哪怕他能活下来,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人心竟能那么险恶,或许他真的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三分钟后,霍竞川被救上来,他的手里居然还抓着另一只手,是柱子的。
林组长都要哭了,多么好的同志啊,被踹下河还不忘救人。
“快快快,赶紧送医院!”
霍竞川全身冰得吓人,脸也是惨白惨白的,几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起来,他抓紧王春才的手,气若游丝地开口:“回家!”
真要被送去医院,那他就不用回家了。
霍竞川说完,眼睛一闭,就好像晕了过去,王春才低头看着自己被抓得生疼的手腕,川哥晕了力气还这么大,这难道就是陆知青说的回光返照?
完了完了!
岸边本来就有三副担架,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霍竞川放上去,张嘉宁脱下自己的棉衣给他盖上:“林组长,我们给川哥送家里去。”
“好,路上小心点。”至于另一个柱子,那肯定是要送去医院的,在水里泡了太久,只剩下一口气。
王春才自己也有点虚弱,灌了两大碗姜汤,有人拿来了干衣服给他换上,一起抬着担架爬上大坝,张嘉宁最后回望一眼,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岸边的人们关心着生死未卜的柱子,他们则心系川哥,仿佛都不记得水里还有个人没有捞起来。
就这样吧!
天空中下着雪,他们轮流抬着担架往大队走去,因为着急,走得很快,雪花落在脸上,又被体温融成了水,刺骨的风吹到眼睛里,冻得人鼻涕眼泪齐流。
吴建国给霍竞川的脸用毛巾盖上,不让他变成了雪人:“别冻到川哥!”
“哇哇哇!”王春才哇哇哭,这叫什么事啊,他力大如牛的川哥怎么能倒下。
回到村里时是下午,王满囤组织妇女们在大队仓库刨红薯片,给玉米脱粒,之前赶着把粮食收上来,这些后续的活都还没干。
他们这动静自然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大家纷纷跑出来看。
只见王春才走在最前面,哭得稀里哗啦,后面的人抬着担架,都一副死了爹的表情。
“春才,这是咋的了?”有人连忙问道。
王满囤心里一颤,每年修水库都要死几个人,他们大队有两个人摔断了胳膊,人命还没出过,难不成……
“我川哥为了救人,被徐晋杭踹进河里了,哇哇哇!”他川哥命真苦!
张嘉宁等人则是累得不行,他们几乎是跑回来的,半小时的路程,十多分钟就到了。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再看眼担架,这这这……这是人没了?
人群里的林圆和姜丽丽捂住嘴,不敢相信,怎么会……那橙橙怎么办?
要马上陪着橙橙,要不然等人被抬回家去,橙橙还不得吓死!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村后跑去。
与此同时,人群中也有个妇女朝着村后跑。
霍竞川睁开眼睛,拿掉脸上的毛巾,在水里泡了太久,他的身体需要恢复热量,就浅浅地睡了一觉。
被抬着晃晃悠悠挺舒服,难怪妹妹总喜欢他抱着哄睡。
“竞川,你没事啊?”老支书还陷在他没了的震惊中,见他突然动了,被吓了一跳,他这把老骨头差点也跟着没了!
霍竞川咳嗽了两下:“没事,落了水,人有点虚。”
“哎呀妈呀!”王满囤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气,真是吓死他了。
小霍要是出了事,那可真是天塌了呀!
王春才的老娘从人群里挤出来,一把拧住王春才的耳朵:“你哭丧啊,哭哭哭!”
人好端端的,有啥好哭的!
“行啦,你们赶紧把人送回去,落了水不是小事,可别留下病根。”王满囤挥挥手,“竞川,让你媳妇给你煮点姜汤喝,晚点我去看你。”
“嗯。”霍竞川继续躺下,他难得有这么弱的时候,村民们说话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
张嘉宁经过王满囤身边时,又说了一句:“大队长,川哥是救人时被徐晋杭踹下去的,徐晋杭自己也掉下去了,还没被捞上来。”压根没人捞他。
“啥?”王满囤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没见到沈安宁的身影,“这次是人真没了?”
“应该是。”虽然没见到尸体,但那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不可能活下去。
“造孽啊!”这事还得他处理,徐晋杭是知青,要通知家里人的。
话说,听到他没了,他竟然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其他村民:
“姓徐的这是不是叫恶人有恶报?”
“害竞川没害成,自己反而搭上条命,活该!”
“喂喂喂,那他媳妇咋办?”
“管她呢,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他媳妇也不是好东西。”
……
陆西橙正在堂屋烤着火绣十字绣,披着一条毛毯,长发随意拢在肩上,露出温柔的侧脸。
她一定要绣出一只漂亮的小兔子,一雪前耻。
“汪汪汪!”煤球两只前爪立起来,嘴里咬着藤编小球。
“陪你玩一会会儿哦!”陆西橙站起来,接过它嘴里的球轻轻往院子里一扔,煤球立马跑出去追。
“扔回来!”煤球会捡球不会扔球,又叼着球跑回来,陆西橙揉揉它的脑袋,“你说,我绣个你,哥哥会不会很高兴呀?”
“汪汪汪!”
“我也觉得他会高兴的,因为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陆西橙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姐姐去做饭,你玩一会儿去门口接哥哥哦!”
“汪汪汪!”
正说着话,门突然被大力拍响:“橙橙,橙橙!”
“哎,马上来!”拍门的声音非常急促,陆西橙顾不上换鞋,小跑着去开门,“圆圆,丽丽,你们不是在大队部干活吗,出什么事了?”
门一打开,林圆和姜丽丽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强忍着悲伤和不忍。
“怎么了啊?你们先别哭……”
话音未落,两个人齐齐把她抱住:“橙橙,橙橙,我们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