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有新鲜的青菜,陆西橙洗了一块咸肉,切成咸肉丁,打算做咸肉菜饭。
菜饭用烧柴的大灶烧出来味道最好,两人端着米肉去了楼下大厨房,大厨房里有不少人正在做午饭,见到他俩都打招呼:“小囡今朝做啥?”
“做菜饭。”陆西橙把肉展示给他们看,主妇们就夸奖年轻人“做人家”。
早些年,菜饭是穷人家吃的,而且只放菜,青菜,荠菜,或者莴笋叶,也有人家会放蚕豆瓣,烧出来味道淡呱呱,没什么滋味,六十年代开始,才逐渐在菜饭里放肉,这个生活水平提高的一个象征。
走到陆家的大灶前,霍竞川坐下烧火,几个热情的阿婆走上前来看,嘴里七嘴八舌说着话,霍竞川听不懂,陆西橙就帮他翻译:“阿婆们说火不能太大,让你烧中火。”
“好,谢谢阿婆。”霍竞川入乡随俗,也跟着陆西橙喊阿婆,阿婆都夸他有礼貌,嘴甜。
陆西橙偷偷冲他做鬼脸,现在的霍竞川像一把收鞘的利剑,变得平和内敛,记得最初认识时,他连喊王满囤叔都不肯开口的。
菜饭差不多熟了,阿婆们挖来一勺猪油给她,投到锅里,让已经散发出香味的菜饭多了股特殊的气息。
陆西橙以前极少吃猪肉,胆固醇高,怕胖,穿越过来后发现猪油真是其他色拉油、花生油、橄榄油不能替代的。
这一锅饭锃亮喷香,把饭盛起来,锅底一层金黄色香脆可口的菜饭锅巴。霍竞川铲起锅巴,分了一半给阿婆们,被回赠了一碗油条汤。
油条汤就是早上没吃完的油条剪成一段段的,放点葱花猪油酱油,开水一泡,就成了一碗汤,油条有点软有点脆,特别好吃。
给蒋素绢留了一碗,陆西橙吃了两小碗,剩下的全归了霍竞川。
“我妈昨晚还说怕你吃不惯咱们这边的口味,打算去买点辣椒。”陆西橙笑眯眯看他吃,霍竞川吃相好,虽是大口咀嚼,却没有狼吞虎咽的粗鲁,形状优美的唇上沾了油,喉结滚动把食物咽下,看得陆西橙也咕咚咽了口口水。
“吃得惯,不需要辣椒,”霍竞川抬眸,“怎么,没吃饱?”
“嗯嗯。”陆西橙轻轻点头。
霍竞川用勺子挖了菜饭喂她:“来,再吃点。”
陆西橙乖乖张嘴:“啊~”
“妹妹胃口变大了。”
陆西橙:“能吃是福!”她才不会承认是看他看饿了。
“哎呀!”陆西橙一拍霍竞川的大腿,“我不记得去奶奶家的路了。”
妈妈让她带霍竞川去,问题是她不认路啊!
“没事,有我。”霍竞川吃完最后一口饭,起身去厨房洗碗筷,陆西橙跟在他后面打转,见他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她就很开心。
“你认识路?”
“不认识,听姐夫说了地址,我买了地图看过,应该能找到。”相比永宁县横平竖直的街道,沪市的交通复杂太多,霍竞川昨天在宾馆弄了张地图,研究到半夜,大致的路线他记住了。
“你怎么这么棒呀!”路痴对方向感特别好的人莫名崇拜。
“因为我有你。”谁让他找了个不认路的未婚妻,可不就要多操点心么!
提上蒋素绢准备的东西走出家属院,霍竞川看向弄堂对门:“那里也是家属院?”
“嗯,我们这些都叫弄堂。”
沪市人多住在弄堂里,弄堂是沪市最具特色的民居形式,最能体现沪市人的生活百态和岁月变迁,也有人称它们“石库门”。
“对面是新式里弄,模仿了西式建筑的样式,里弄更宽绰,取消了石库门,改用铁铸大门,天井也缩小了,比老石库门居住环境更好。”刘小草家就住在那里,所以陆西橙才说他们家是沪市人中的中等家庭,不穷的。
下等的就是棚户区,一家四代人挤在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是常有的事,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隐私。
陆西橙听过最夸张的,两扇黑漆的石库门里居然挤进了七十二家房客,浓缩了旧社会矮檐下的众生相,展示了底层市民的酸甜苦辣。
“那我们家呢?”
陆家门前有宽大的庭园,空地大,种了些葱姜蒜,孩子们有地方跑来跑去。
“我们家呀!”陆西橙对这个我们家很满意。
陆家所在的干部楼是花园式里弄,也叫公寓里弄,因为是最近二十年才建造的,风格偏现代式,独立的楼栋,每栋楼有三至四层,注重朝向和采光,每层有几套不同标准的单元,一般都有卧室、厨房、客厅、卫生间,阳台等,和后世的住宅很像。
霍竞川懂了,他居住的招待所对街就是一个石库门里弄,屋脊红瓦如鳞,三角斜顶的小阁楼带着个老虎窗,据说,那小的令人直不起腰的阁楼上也会住上一两个人,空间非常狭小。
透过大门看天井里,交错的晾衣杆,搓衣板、马桶刷随处可见,几家女人挤在一起忙家务,显得格外逼仄。
几年后会取消票证,粮食农作物品种在改良,生产技术越加先进,“衣食住行”中,衣、食、行都将不是难题,最难的应该是住,毕竟土地是有限的,人却会越来越多。
这只是霍竞川心中一个模糊的想法,现在考虑这些为时尚早。
刚走出大门几步,一道声音喊住了陆西橙:“橙橙,等等我!”
陆西橙扭头:“嫂嫂?”
曹琴喘着气跑到他们面前:“妈说你们马上出门的,我等了半天,你们怎么才出来?”
陆西橙替她拍拍背,替两人介绍:“霍竞川,这是我嫂嫂。”
霍竞川马上跟着叫:“嫂嫂好!”
“哎,你好你好!”曹琴听丈夫说过,这是位能徒手打死野猪的狠人,她有些怵,不太敢靠近他,只拉着小姑子说话,“橙橙,你们这会儿去爷爷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