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忠每个月要去省城叔叔家一趟,这次顺便帮霍竞川把照片取了。
收据递上去,照相馆师傅拿出一个大信封,杨继忠接过,好厚的一叠照片,他川哥是拍了多少张啊?
等他走后,师傅从抽屉最下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放大过后有A4纸大小的照片,照片上,容色娇艳的姑娘表情灵动,似羞似怒,英俊的青年侧头浅笑,两人眼神对视,莫名的甜蜜
师傅把照片塞进玻璃相框中,打开橱窗,找了最佳的位置摆放好,满意地拍拍手。
初春的阳光是淡金色的,照在黑白两色的照片上,照片也泛起了金色的光芒,有路人经过,忍不住驻足看上两眼。
……
春回大地,空气都在弥漫着春天的气息,昨晚下了一场小雨,野菜发了疯似的长。
一早,知青们就把知青点院子周围大颗的野菜都给挖了出来,晚上切两片腊肉煮道野菜汤,再捏点野菜窝头,滋味也美得很。
陆西橙下午一个人提着小篮子,拿着把削铅笔的小刀到溪边挖野菜,她认识的野菜不多,不过常见的野荠菜马齿苋蒲公英等她还是认得的。
这块地肥沃湿润,长满了野荠菜,陆西橙手指动得飞快,一边挖一边流口水。
越好吃的荠菜,越带着一股“野味”,她想吃荠菜汤团了。
这地是孩子们特意留给她的,否则就她每天睡懒觉,太阳出来才上工的懒散样,哪轮得到她来挖,早被人挖光了。
这年头食物匮乏,不止是粮食,也包括蔬菜,尤其是东北,菜苗才种下去,去年囤的白菜萝卜吃得差不多了,到了春天,就靠着漫山遍野的野菜添补粮食,丰富餐桌。
陆西橙埋头挖着野菜,煤球在旁边打滚,忽然,煤球嗷呜叫了起来,陆西橙抬头,视线里出现一双沾着泥的大码解放鞋。
“你怎么来啦?”陆西橙惊喜道。
霍竞川很忙,两人白天只有中午她去送饭能见上一面,他干活的地方多是男人,陆西橙不好总过去。
之前,他带着王林柏和吴建国把大块的田地都犁了一遍,再由村民把把大块的土坷垃碾碎,把地再根据种植需要进行整理。
选种、浸种这种工作,上了年纪的老婆子们早就准备好了,只需要运到地里去。
春种还有个累人的活是浇水。
前进大队有一条大河横穿而过,还有三条小河和若干条山上流淌下来的小溪,虽不及南方河网密布,水源是充分的。
大河沿岸的百亩田地全部种了水稻,水稻是水生植物,需要大量的水分。
田地里挖了水沟,平整好地面后,要把水沟重新重新清一遍,然后打开水渠口,让水漫灌农田。
水稻田里的水能通过水渠灌溉,其他离河远的地就必须靠人工灌溉。
春耕不等人,女人们在水稻田里拔苗插秧,男人们就没日没夜地挑水浇水。
前进大队地多,有些地离水源有两三公里,一天下来,不说累死个人也得脱层皮。
霍竞川还好,他力气大,习惯了干重体力活,又有陆西橙每天给他做各种吃食补身体,油水充足。
知青点的男知青们就惨了,晚上下工回来,脚也不洗,摊在炕上一动不动。
就这样,村民们还说相比秋收,春耕是轻松的。
霍竞川解下背篓蹲下来:“来陪陪你。”
“你的任务完成了?”陆西橙问道,大队浇水有两种模式,一种就是听从小队长的安排,由小队长根据表现和当天的劳动量算工分。
还有一种是包工认领,一人或者一户人家,也可以关系好的几人合伙,认领一片地,每亩地按照三十工分算,这一种更加能激发人的积极性,霍竞川就是认领的,还有些家里壮劳力多的也是选择这种。
“完成了。”霍竞川把几把野蒜放进她的小篮子,又摘了一根绿色的细笋一样的东西递给她。
“这怎么有笋?”陆西橙接过,好奇地打量,不是说东北笋很少吗,这里又不是竹林?
“这是茅针。”
“……。”没听说过。
见她还是不懂,霍竞川把外层绿色的苞衣剥开,露出里面一条绵长白软的丝线:“可以吃。”
陆西橙半信半疑,头凑过去咬了一口,草香中含着清洌,柔韧中带着甜:“真的能吃。”
细细咀嚼,还有甘甜的汁水溢出来。
“好吃。”
霍竞川蹲在地上认真找茅针,茅针就是茅草初生叶芽后处于花苞时期的花穗,和草长得很像。
陆西橙学着他的样子也拔了几根,结果吃进嘴里,又呸呸呸吐出来,她捡的都是不能吃的草叶。
霍竞川唇角不自觉牵动,陆西橙拍掉手上的草屑,掐着小腰,娇气地命令:“你多找点,我还要吃。”
霍竞川摊开大手,上头是一把细细嫩嫩的茅针。
霍竞川高大的个子蹲在地上,陆西橙和煤球跑来跑去玩耍,一人一狗嘴里都含着茅针,清新与清爽盈满口腔,是一团初春的味道。
“霍竞川,霍竞川,你快来看!”陆西橙弯腰站在小溪边,霍竞川大步走过去,将她往后拉:“别离河太近。”
“这溪水很浅的。”这不是重点,“你看水里有田螺。”
“田螺?”霍竞川附身,只看见一个个黄褐色圆锥形的东西,“是这个吗?”
“嗯,”陆西橙扶着他的手臂,水里好大一片,“我们捞回去一些好不好?这个可好吃啦!”
“这能吃?”霍竞川表示怀疑,不仅是他,前进大队的村民都没吃过田螺,这玩意儿再过段时间会更多,甚至水田里都有,赤脚进去还会硌脚。
“能吃能吃,做好了很好吃的。”
“行。”霍竞川没有二话,回家拿了个陶土罐来,摸了满满一罐子田螺,他低头闻了闻,气味土腥土腥,想到她的厨艺和见识,也许真的能吃?
不能吃也没关系,就当哄妹妹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