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竞川给小奶狗做了两个浅口篮子,一个放在陆西橙这儿,一个放在他家里。
陆西橙翻出一件不穿的棉衣,用自己不太好的针线活缝了两个小被子,晚上给狗子盖着,霍竞川实在不想每天起床一脸奶臭味。
好在天气转暖,小奶狗在室内盖着被子睡觉不会冻着。
霍竞川帮陆西橙把那件厚厚的军大衣洗了,晒干的第二天,前进大队下起了雨,雨一下就是三天,如丝如雾如烟如潮,白墙黛瓦的农家小院笼罩在雨水中,写意画般的美。
王满囤顶着雨召集全村人开春耕动员大会,宣传粮食就是生命的思想,他和老支书站在台上,高举右手,扯着嗓子喊:“乡亲们,接下去,我们要鼓足干劲,打响春耕第一枪。”
当天,不管男女老少,全部下地干活,东北地区因为冬季漫长,玉米小麦等农作物都要在春天播种,任务非常的繁重。
陆西橙被分到的活是打猪草,但现在各种小草才冒了个头,于是她便跟着林舒她们一块下地。
“每天只许下地两个小时。”霍竞川给她把胶鞋穿好,他心疼她,不舍得她干活,但陆西橙说别人都干了,她总不能每天瞎玩吧,多少动一动,就给她规定了干活时间。
她下乡时掰玉米的地是前进大队的边角地带,大头几百亩的土地分成了几片,她在一片地里往前望去,最远处的人小得像蚂蚁。
播种前,地里要先刨茬子,去年镰刀割完高粱、玉米、谷子等,会有一段秸秆连同根留在地里,这些在翻地前必须清除。
这些茬子刨完后打掉上边的泥土是烧火的好材料。
刨茬子是个体力活,几斤重的镐头一起一落,陆西橙试了下,坚持不到十分钟手臂就酸得不行,举不起来了。
林舒下乡几年,力气练出来了,分的就是这个活计,陆西橙跟在她后面捡她刨出来的茬子。
干活的间隙,两人坐在田埂上休息,林舒喝了口水,指了指不远处地里:“橙橙你看,徐晋杭。”
“嗯,哪里?”地里的人穿着都差不多,她没认出来。
“不是举着镐头的,是后面捡的。”林舒觉得好笑,捡茬子这活是孩子和橙橙这样不缺工分的妇女干的,他一个大男人干这个,也不嫌丢人。
这下陆西橙也瞧见了,她刚才尽往站着的人里去找了,没留意弯腰的。
“队长大叔能同意他干这活?”王满囤分配活计还是比较公平的,上次还让他去开荒呢。
“那不是沈安宁在前面刨吗?”林舒想不通沈安宁咋想的,这么惯着一个男人。
“别管他们,我们干我们的。”陆西橙望向远处开拖拉机的男人,她一会儿还要去给他送饭呢。
一旦进入最繁忙的劳作期间,王满囤是不允许每个人都中午回去吃饭的。
前进大队地多,有些田离村子很远,一来一回都要花好些时间,有那功夫不如好好休息,下午卯足劲儿干。
中饭都是早上出门时揣两个窝窝头或者饼子随便解决,讲究点的还会带壶水,买不起水壶就去河边喝。
霍竞川开拖拉机的技术最好,王林柏和吴建国只敢在路上开,不敢下地,所以耕地的活是霍竞川负责。
清除了茬子的地方要耕地,把沉积了一个冬天的泥土翻出来,往年都是人牛和骡子来犁,因为只有一头牛一头骡子,主要还是靠人,一人一把铁锹或抓钩,从地的一边开始翻,排成一条长龙,黑压压的,气势是很足,然而浪费了太多人力。
现在,霍竞川开着拖拉机,他带着几个壮汉把后面的车厢拆卸下来,装上了铁质的耙子,往地里一插,泥土像豆腐一样翻滚。
这个活看上去简单,只需要驾驶技术和控制铁耙子上下,但是拖拉机大大的轮胎在半软半硬的泥地里,极其容易陷进去,不小心就会侧翻,所以,霍竞川干活的时候不允许旁边的人离得太近。
王满囤和老支书在拖拉机后面几米远的地方紧紧跟着,生怕这宝贝铁疙瘩出什么问题,让霍竞川干一小时,休息一小时,别累着机器。
这也是王林柏和吴建国不敢开的原因,这要是真的翻车了,王满囤杀了他们的心都有。
“正好,这些个边边角角犁不到的地方,让他们赶紧翻松。”王满囤指挥着后面的人,地不可能拖拉机犁一次就好了,还要人继续翻两遍,但拖拉机经过的地再翻,就轻松很多了,女人都能翻得飞快。
“竞川,你对象给你送饭来了,你先去吃,这里叔给看着。”
田埂上,陆西橙提着个篮子,背着水壶,穿着一件灰色棉外套,盈盈立着。
男人们发出善意的哄笑:“川哥,快去吃饭,你对象心疼你呢!”哪像他们,只有啃冷窝头的命。
霍竞川也笑了,停稳拖拉机,跳下去,先招呼王林柏和吴建国:“你们两个,下午轮流开,我坐旁边看着。”
不下地,永远都不会开,只会在路上嘚瑟有什么用!
王林柏腿发抖,看他自家老爹,王满囤板起脸:“竞川说咋做就咋做,瞅你那出息。”
王林柏想骂娘,你刚才又不是没看到,这车好几次差点翻过去,要不是川哥技术好,控制住了,您老现在还能这么悠哉?
霍竞川却不再和他们多说,长腿一跨,上了岸,朝陆西橙走去。
陆西橙从篮子里掏出块毛巾给他:“先擦擦脸。”
霍竞川拿起仔细抹了几下,下了雨,泥土表层湿润,拖拉机的门被拆了,他溅了一身的泥水。
“不是说中午不要来送饭了吗,我吃几个饭团和包子就行。”霍竞川接过她手里的饭盒,两人往河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