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仙早就背过身去了，那些细碎的啃食声无时不刺激着他，他急声问：“走吧？”
段乐却回答道：“走不了了，它们看过来了。”
笔仙觉得自己脑子轰地一下就炸开了，语无伦次地：“你说、你说什么？”
那一地红色的血蚕食髓知味，将目光齐齐转向站在一侧的一人一鬼，视线在两人身上不断游移，最终定下了一个目标。
一双双丑陋的虫脸怼在眼前，段乐压根没法忽视，长剑握在手准备出击时，那些血蚕却忽然转了个向，直奔着其余几个黑喽啰去了。
那几个黑喽啰猝不及防被扑倒、蚕食，至死都没说话，甚至都没挣扎，心甘从容地赴死。
段乐试着往前踏了一步，那些血蚕却自动为她空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道，段乐感受到大腿微微发热，那口袋里面放着的是她从家里带过来以防万一的血蚕。
她掏出小瓶子，瞥见小血蚕窝在桑叶堆里，一动不动地，只是在看见段乐望向它时稍微动了动半截身子，给了个它还活着的信号。
“真棒！”段乐夸它。
小血蚕似乎听懂，那数不清的小脚丫子在半空不断扑腾。
段乐赶紧又将它藏进袋子里。她扭头望向笔仙，见他面壁思过丝毫不敢睁眼的怂样，觉得一阵好笑。她忍着笑，大声喊了句：“走啦。”
笔仙耳朵动了动，绝不轻易上当：“你确定？”
段乐叹了口气，十分大胆地将黑喽啰的几具尸体都踢回了一个房间，那些红色的虫子被吸引全都跟着进房，最后砰的一声巨响，段乐潇洒关门。
笔仙这才微微睁开眼，佯装无意地经过，只不过步伐快了点，一直领路将段乐带到了又一个拐弯角。
忽然，他站定了脚步，朝段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段乐轻轻点头，放慢脚步。
看样子，这条路是一直向下的。从上到下，只有一条通道。
她靠近笔仙，轻声问：“发现了什么？”
“嘘，有人说话。”笔仙将耳朵贴在墙角，闭着眼认真倾听。
段乐适时闭嘴，又从兜里掏出小血蚕，发现它一直在桑叶上翻动，一见到光，它立刻板正着身，正面对着段乐，脑袋一摇一摆的。
“你是想说什么吗？”段乐用口型说道。
她也不确定小血蚕看懂了没，只不过小血蚕摇晃得更用力了。
“他说黑子出意外，供应链断了。”笔仙飞快地总结，却忽然扭过脸，白光打在他脸上，小麦色的皮肤竟也有些苍白：“他们来了。”
段乐瞪圆了眼，还没做反应，一条粗壮的藤蔓从身后的墙骤然刺出，笔仙将段乐一掌打了出去，替她抵挡了一击。
他飞到段乐身边，身后握着根细小的毛笔，地上断了半截藤蔓。
就在这时，无数细小的藤蔓从沙面钻出，无孔不入，即使两人奋力斩断，藤蔓从四面八方来，几乎将两人困死在地道里。
黑暗中，从昏暗尽头里，楼道里传来哒哒地脚步声，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近。段乐抬头，头顶的白灯一下打在地道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出现。
——黑首领！
还是带着六芒星的！
他踩着步调，慢慢从光影中出现，又瞬移到段乐面前，手指头抬起，指向她的眼睛，一丝丝细小的藤蔓从他指尖生长蔓延。
段乐快速扭过脸，却还是被藤蔓刺过来的方向擦伤了脸颊。
笔仙将段乐拦在身后，手间毛笔飞扬，忽然一下子朝前，发了力地朝黑首领杀了过去。
段乐立马跟上笔仙的攻势，两人左右夹击，双双进攻。
一身黑袍的黑首领眼看着他们攻击，却一直站在原地，就连躲也懒得躲。他随手唤来一根藤蔓，替代自己与两人缠斗。那藤蔓变幻莫测，随时再生，枝杈错乱。
段乐也不是没经历过与藤蔓搏斗，所以对付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配上那把能随意切换形态的匕首，藤蔓未能伤她分毫。
但不幸的是，每次在段乐长剑斩断的接口处，又会疯狂长出新枝丫，那蛮横的生命力一次次将她挡在前方。那粗韧的枝条，只要轻轻磨损，切口处就会迅速再生，以各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刺下精准一击。
段乐反而被逼的节节后退，逐渐后背靠墙，避无可避。
就在段乐再次斩断藤蔓，将它狠狠踩在地上碾压时，那切断的横截面下一秒就以更快地速度生长出更为坚硬的枝，像利刃一般尖锐，朝着段乐喉咙延展过去！
看见这一幕，笔仙立刻将毛笔化大，用它挡在段乐面前，再轻轻一转，藤蔓被斩断再次掉落，这次它生长了两根坚硬的枝，朝着两个方向刺出，笔仙拉着段乐往身后躲去，粗枝猛地刺入沙堆又带出，扬起漫天尘沙。
笔仙带着段乐头也不回地退回到原先的地道里。
身后的黑首领只是看着他们离开，并没有乘胜追击，他轻轻拍了下黑袍上不小心沾染到的尘灰，然后轻轻一吹，吹走了尘埃他也就满意了。
而在地道里，段乐一阵心惊，脸上懊悔闪过，似不甘似愤恨。
笔仙低头就看见这个表情，说话了：“这里不止他一个，你如果非要闯进去，还是先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吧。”这跟之前遇到的都不同，笔仙感觉到这个黑首领的实力不一般，非同小可。
段乐没看他，借着喘息的劲靠在沙墙，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血液快速流动，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我们已经跑不掉了。”段乐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然后她抬头，头顶灯光照射在眼前的瞬间，她惊恐地瞪大了眼，失声大喊：“笔仙蹲下！”
“什...”笔仙话都没说完，一根藤蔓从身后的沙墙里猛然破出，尖锐坚硬的枝直接就捅穿了他的脑袋，从脑后穿了个洞。
一根细小的毛笔掉落在地，黑色的血液不断往下渗出，枝条还在肆意摇曳。
“笔仙！”段乐小跑过去，想要去扶他。
那沾了血的藤蔓感应到了人，枝条摇摆不停，延伸出更长的藤蔓冲着段乐的方向突刺过来。
段乐咬紧了牙努力躲开，那藤蔓就像是击剑一样，摇晃着笔仙的躯体一下一下朝着她进攻。
段乐指尖都快掐出了血，感觉到藤蔓的挑衅捉弄，她反身一步上前，抓着进攻而来的藤蔓往前一拽，将笔仙那甚至没来得及闭上眼的躯体带了过来，然后从脑后一剑斩断，笔仙不再受藤蔓控制，跌落在地。
她摸了摸笔仙本就冰凉的身体，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又想去摸脉搏，摸到那静止不动的脉象时才忽然反应过来，鬼的脉搏不会跳动。
“你到底死了没？你说话啊！”段乐着急地摇晃了他一下，笔仙毫无反应。
“凉透了。”
听到声音，段乐顿时抬头。
那个黑首领慢慢从地道走了上来，手里捡起那根被斩断的藤蔓，嘴里念念有词：“可惜了，这截不干净。”
说完，他将藤蔓甩到一边去，藤蔓瞬间化为了灰烬，被泥沙吞噬。
看着段乐那双写满了恨的眼神，他兴起，说道：“人类和笔仙合作倒是闻所未闻。”
段乐执起长剑，重新站起。
“还要反抗吗？笔仙已经...”黑首领的话突然顿住了。
段乐不要命了一样冲上前，那一把长剑毫无章法的刺出，像是已经散失理智的人作出的事，黑首领只轻轻一扭就躲过了。
“那我就成全你吧。”黑首领见识过人类的厉害，虽不屑于对人类动手，但人类上一次进攻使得基地大乱，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局面现在又进来了人类，这摆明了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所以现在，他要清除所有企图捣乱基地的一切不安分的因素。
却不料，一道巨大的紫色闪电以看不清的速度，砰地一下在眼前炸开，直到浑身闪过剧烈的麻痹疼痛感，他倒在地上抽搐不止，那些破开的血肉里面白丝翻涌。
段乐快刀斩乱麻，一刀砍在他身上，把他整个头平整地切了下来，又泄愤般将他砍了好几块，直到肉身不成形状，白色丝线再不蠕动。
下一秒，段乐忽然脱力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脑子里充斥着尖锐的响声，一片空白，就连眼前的画面都变得模糊不清，浑身无力疲倦。
她伸出流着血的手掌，挪到笔仙身边，一条红色的血蚕从地上爬了过来，靠在她掌心吸食她的血液。
段乐迷蒙间，发现笔仙额头伤口上有一点白，似在动着。
最后，段乐闭眼倒在了地上。
画面回到另一侧，严戈带领着队伍越过漫长的地道，利用战术合作将团团围过来的黑喽啰杀绝灭净，参考着报告详述一步步向下靠近。
“还有多久？”严戈问。
这条地道已经走了很久了，方向只有一个，不断朝下。
张伟星看着报告书，摇头：“大概还有十五层。”
秦司磊烦躁地摸着头，刚想说话，目光却忽然瞥见沙地在动，他只来得及推开张伟星，自己却深陷在流沙里。
不一会，众目睽睽之下，地上又消失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