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在山上住了有半个月，这些时日足够她与齐老头儿和齐邵熟悉起来，也足够她慢慢将苏蝉衣留给她的记忆一一整理之后收归己用。
以往，袅袅总被祖母骂着“不学无术、粗鄙不堪”；如今，袅袅也被老先生夸了许多声明事懂理，亦是有少年游侠会朗声叫着她“袅袅”。
只是，山间的日子再如何悠闲，她也有些住不安稳了。
所以，清早露水还未干的时候，袅袅还是向齐家师徒提出了辞行。
不过，叫袅袅意外却又免不了感动落泪的是，齐家师徒其实早已隐约探究到了她的心事。毕竟，袅袅女公子，脸上是真当藏不住事情。
当然了，藏不住也没什么所谓的，总归齐家这位少年游侠也是要下山去走上一遭的。
如今倒是正好了，袅袅可与齐邵同行，有齐邵护着她，也不怕路途当中会遇见什么对付不了的匪寇。
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公子，哪里能护得着自己呢？
与她同行，先护着她去她想去的地方，这是齐老头儿的意思，也是齐邵自己愿意的。
齐家少年自小被师傅捡来，长在山中，只见过这边山下的村中姑娘，不曾见过似袅袅这般温柔懂理，偏又处处小心的姑娘。
女郎身上的违和与矛盾，吸引着涉世未深的少年，叫人忍不住想要深究。
但，对一个女娘关注得太多，恰恰便是一份情爱萌芽的开始。
或许这种子才探了头开始汲取雨露，可等到下了山，他们两人从大吊山一路去往长安城的途中，朝夕相处最是感情愈深之时。
一路上，她不忘采药救人，虽说初初替人把脉开药不被信任，亦是有些缺乏底气和信心，可有他插科打诨逗她开心逗她笑，他总能叫她从容又重拾自信。
至于他，侠者本性叫他每每忍不住管那不平事，打杀那些个恶事做尽的强盗土匪。
他虽有隐世名师教导，可也不是三头六臂，总是会受伤的。
受伤之时，照顾他的人，也必定就是袅袅了。
一来二去，长安城外到了，明日他们便可进城去寻人。
与此同时，他们的关系，也多了些道不清说不明的亲近，只是还没有人戳破中间那层细纱。
这世上有些事情，或许当真是无法与人解释清楚的。
齐邵陪着袅袅往程家送去邀程少商酒楼一叙的帖子才送到程少商手里，像是冥冥之中似有感应一般，虽不认识苏蝉衣，可程少商还是由莲房陪着过来赴了约。
一见面，两个女公子都有些愣愣的，但很奇妙的，她们认出了彼此。
等莲房与齐邵一同去了房间外头等着，她们一同开了口。
“你不是苏蝉衣。”
“你是程少商。”
话一出，她们便又默契地沉默了。
最终，还是程少商先开了口：“若你愿意，我们可以一同去程家找……”
“不用了！”袅袅打断了她。
在找程少商之前，其实她已经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所以……“这样的事情说出去，祖母会把我们烧了的吧。”
程少商沉默了，她想到了更多。这样的事情说出去，阿父阿母真的会信么？
袅袅见她沉默反倒是笑了，瞧见那张熟悉的面容上多了康健与活力，袅袅笑得有些释然。
“其实，我，我只是想来看看，程少商有了阿父阿母，会是如何的模样罢了。”她看着程少商，眸色里还是带了两分期待，“阿母她，待你好么？”
程少商回应她的，是片刻的无言。
所以，袅袅懂了。
她的眸色有些发红，却又笑出了声，“那，阿父与阿兄待你可好？”
“他们都很好。”
“那便好。”袅袅点了点头，郑重向她福了一礼，“多谢你，替我承受了这些。”
程少商将她扶起，“可我也占了你的身份，享有了你的父兄疼爱，阿姊爱护。”
她摇了摇头，“可是，今后你便是程家少商，而我只是药家蝉衣，你不欠我甚么，反倒是我，让你承受了这样多的不平衡。”
此话一出，两个姑娘都忍不住又是片刻沉默。
但，程少商出门若是太久，总归是不好的。
所以，袅袅送了她出屋子。
临送程少商上马车时，袅袅看了她身旁的莲房一眼，笑着请求道：“日后，一定对你自己好些，也请对她们好一些。”
程少商瞧着她身旁无声守护的齐邵，也笑得明媚，“好。”
待到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袅袅忽然片头看了身旁的少年，“齐邵，我嫁你可好？”
齐邵愣了半晌，而后笑得傻气，“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