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钱给钱!”崔观止把手上的牌一推,又赢了。
杨骁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兜里掏了十文钱:“怎么陛下运气这么好?”
谭琛叹气:“陛下,我们都打了三个月的叶子牌了,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岚蝶无情戳穿他:“是因为谭大学士的酒钱都快输没了吧?”
谭琛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喝点小酒,但这三个月他还真是滴酒不沾。
毕竟他家夫人每个月就给他那么一点零花,如果买了酒喝可就没钱陪崔观止他们打牌了。
他可以输,但他不能下牌桌!
崔观止看谭琛一脸苦相,哈哈大笑:“放心吧,谭大学士,那位医圣估摸着明日就要入京,你又可以上朝了!”
谭琛喜不自胜,朝议好朝议好!朝议比打牌好!
整个大朔这三个月都可以说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阴影之中,那莫名其妙的梦魇带来的恐惧从荆州蔓延,直至覆盖在所有人心头。
崔观止他们却偷偷躲在这钟粹宫打牌,要是传出去,肯定能掀起轩然大波。
不过现在大半个朝廷都还陷入“癔病”,也不会有人来干扰他们了。
相比起他们这几个“知情人”的淡然,民间百姓则对医圣春秋滔滔不绝,念念不忘。
就连苏家人都已经听闻了此事。
一路上,他们都觉得自己似乎突然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有人说医圣春秋是个身高八尺的女子,她只把了个脉,那些疯疯癫癫的人一下子就好了。
有人说其实医圣春秋是个长相丑陋的独眼女人,她的眼睛有魔力。
还有人说医圣春秋其实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但无论是哪个传言,人们唯一肯定的是,这位唤醒那么多人的神医确实是个女人。
“太奇怪了,这真的太奇怪了!”苏晗想着这一路听来的医圣事迹,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二哥,咱们马上要入燕京了,据说医圣还没来,你说那癔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百姓们把那癔症说得比妖魔还可怕,但按苏晗对百姓的了解,他们居然没有烧香求神,而是选择求医,这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苏晗还真想亲眼看看所谓的癔症。
苏叡淡然道:“我只关心冉冉过得如何。”
他们妹妹莫名成了一国之母,嫁给崔观止也就算了,如今天下爆发这么奇怪的癔病,按苏叡对自家妹妹的了解,她定是终日担忧,忙坏了。
宁如月一直沉默着,没有在意她这两个儿子在忧虑些什么。
作为一位母亲,一个女人,她现在更想见见那位春秋大夫。
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她的冉冉一定知情。
马车缓缓停下,苏晗拉开车帘一看,不禁奇道:“怎么在这儿停下了?”
苏叡闻言望去,眼前是一家名为“风月阁”的酒楼,不是皇宫。
车夫笑道:“主人是这么吩咐的,老夫人和公子且去就是。”
三人刚走进风月阁,就陡然有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苏晗微微眯眼,眉尾一挑,他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花瓶:“这好像是冉冉十岁那年我送给她的。”
苏叡一屁股在桌子旁坐下:“嗯,这套桌椅也是当初我硬塞到她府中的。”
宁如月看着这偌大的酒楼,只觉得奇怪:“怎么没有人?”
苏橙冉缓缓从帷幕后走出来:“我今日让他们休假了。”
宁如月连忙走上去牵起她的手:“冉冉!”
苏橙冉微微一笑:“母亲,你看着比昆仑那时硬朗了不少。”
宁如月轻抚她的脸颊,双眸中尽是心疼:“冉冉你却瘦了不少。”
苏橙冉想了想,她日日奔波或是泡在冥府,因为有炽夫人法力庇护,她确实很久没有进食了,上次吃饭还是和崔景杰喝的那顿花雕酒。
她还是不知不觉受到了影响,变得不像是一个人了。
苏橙冉莞尔:“他们做的都不合我胃口,我想吃母亲做的饭,肯定能吃好几碗!”
宁如月与她一同落座,等得到苏橙冉好几遍肯定会照顾好自己身体的承诺,才开口问了正事:“冉冉,为何要在这里见面?”
苏橙冉看向母亲那双永远温和的双眸:“母亲,你如何看待医圣春秋?”
苏晗和苏叡彼此对视一眼,隐隐有了些许猜测,那位春秋大夫或许明日就要入宫,难道是陛下有什么事需要他们做吗?
宁如月沉默良久,久到苏叡差点都不顾礼节要心急开口了,她才缓缓说道:“冉冉,我觉得春秋也只是个普通大夫而已。”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继续听她讲述。
“癔症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古往今来也有不少大夫能治,但春秋却格外被人注意,归根到底,不在于她的医术有多高明,而是因为她是女子。”
“而且吹捧春秋之人多是那些被治好的文人墨客,他们写下的那些文章我都看了,掺杂着一股莫名的愧疚。”
“所以我觉得春秋这个人可能无甚关键,关键在于「春秋」这个名字,在于那些病人做的那个梦。”
苏橙冉勾唇浅笑,不愧是能教导出明昭公主的女子,即使不知道真相,也能一针见血。
“所以母亲……”她握紧宁如月的手,“帮帮我。”
她诚恳道:“明日朝议,医圣春秋不会出现,但我需要十年之内只接受女子入学的「春秋」医馆和书院遍布大朔。”
“那些文人已经把这个名号吹起来的,我只希望它不要有朝一日消失。”
宁如月眉头一皱:“冉冉,若花钱开几家医馆和书院母亲也不是做不到,但若要遍布天下,没有官府的允许,没有科举,如何能让那么多女孩入学?”
苏橙冉轻笑一声:“母亲放心,明日朝议后,从明年开始,大朔朝的女子一定能参加科举!”
毕竟,有那么多官员都会从那个噩梦中苏醒。
宁如月眼瞧她这么笃定,也不再推却:“好,冉冉,若是如此,母亲向你保证,不出五年,你就能见到那幅盛景!”
苏晗听了半天,总算理清了思路,他轻叹:“妹妹,你这些日子好像真的做了许多不得了的事啊!”
苏叡疑惑道:“冉冉,春秋不来,哪些官员怎么醒?”
苏橙冉“呵呵”笑道:“那个癔症一句话就能治好了,至于你们知道的那位医圣春秋前去治的是另外的病。”
“什么病?”
……
“消毒!我说了剪刀要消毒!不消毒就拿来割脐带,你想害死谁?”冯秋一边骂着不懂事的学徒一边给产妇止血。
游春则极为淡定地继续给产妇镇痛。
关于外面那些奇怪的传言她们也不是未曾听闻,但这比起东家要她们做的事,都不堪一提。
连游春自己都没想到,她从字都不识一个的弃妇变成今时今日在他人口中救苦救难的医圣。
可吹捧也好,怀疑也罢,都比不上她们每一次聆听到的那声啼哭。
“夫人,母女平安。”
躺在床上的女子听到这话眼神有些黯淡,可她看向身旁的两人,又被激励了几分:“若她有朝一日能像春秋大夫一样走自己的路,那就太好了,我会对她好生教导的。”
游春语气冷冷,却异常坚定:“夫人放心,她以后能走的路一定比我们更加坦荡。”
……
苏橙冉朝自己的兄长微微一笑:“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