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些事,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要不要命的,比如说这件事的最终结果,也许不是某些人的狼狈被抓,而是女子的名节败坏,导致搭上了余生。
元亨若有所思的望着高修知,瞧着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忽然有种吃了一只死苍蝇的感觉,咽不下吐不出,但……又不得不相信他说的。
“这是大夏。”临了,高修知笑着提醒。
元亨叹口气,“放心吧,我没有乱来,也不会乱来,不过是一盏花灯而已,说不定她回头就丢了,我这厢也是白费功夫。”
“丢不丢的,只要有人瞧见,那花灯就会永远存在。”高修知瞧了一眼周遭,“人多眼杂,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杀人于无形的刀,便是口诛笔伐。
“走吧,继续逛一逛。”元亨转身,不想再陷在这个话题上。
有些东西,心里清楚就行了。
街头,依旧热闹非凡。
元亨继续往前走,只是……已无心欣赏风景。
无边光景,人声鼎沸。
好不容易挤到了一旁,萧长陵放下了萧珏,“万里,看着点。”
“是!”万里颔首,目光小心翼翼的掠过周遭,生怕遇见熟人,到时候又传到了少夫人的耳朵里,这事怕是又说不清楚了。
丁舒真笑着上前,正欲捻着帕子,为萧长陵拭汗。
谁知下一刻……
忽然间的冲撞,直接将丁舒真撞翻在地,紧接着便是一道柔软扑进了萧长陵的怀里,低低的娇声,惊得萧长陵心头一颤,下意识的想将怀里的人推出去。
但,萧长陵毕竟是读书人,那样冲动鲁莽之事,非君子所为。是以到了最后,他也只是赶紧的将对方扶正,这才连退两步,停在了萧珏的身侧。
“大少夫人?”万里快速上去搀起了丁舒真。
丁舒真被撞得不轻,一屁股蹲坐在地上,疼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连带着面上的轻纱都半落下来,露出了面上清晰的红痕。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娇弱的声音响起,第一时间点头哈腰的道歉。
丁舒真疼得说不出话来,“你这人……”
“对……啊,你的脸!”女子骇然尖叫。
丁舒真这才意识到,面上的轻纱已落,顿时惊慌失措的望向萧长陵,在与萧长陵四目相对的瞬间,抖着手将轻纱遮回去,慌乱的捂着脸。
这道伤……
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拜温枳所赐,可温枳却没有受到任何的责难,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让她一度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对不起!”这柔弱的声音,哪个男子听得不是心内荡漾?
怎么形容呢?
娇滴滴的,带着几分柔弱,还有几分哭腔,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但又恰到好处的温柔,仿佛是精心训过一般,让人听得声音就想把注意力落在她身上。
事实诚然如此。
萧长陵皱着眉头,瞧着眼前的小姑娘,白倒不算白,只是肤质极好,昏暗中只瞧着皮肤光滑细嫩,一双含情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萧长陵,将小女子的稚嫩和娇羞,悉数写在了脸上。
下一刻,小姑娘旋即别开头,赶紧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的冲着萧长陵行礼,“小女子宋枝,方才与家人失散,所以走得着急,在公子跟前……失礼了。”
“不妨事!”萧长陵揖手回礼,“姑娘受惊了。”
语罢,她又冲着丁舒真行礼,“抱歉。”
“没事。”丁舒真再疼,也要咬着牙说没关系。
为什么?
因为人设在那里。
这般温柔善良的大嫂,怎么能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呢?人家只是冲撞了你,她也道歉了,再疼也得自个忍着,否则便是小家子气。
“我家里人来找我了,告辞!”
小姑娘快速融入了人群之中,消失无踪,方才的事情好像真的只是个意外,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没事吧?”萧长陵好半晌才回过神,想起了眼前的丁舒真。
丁舒真摇摇头,眼眶红得厉害,可是迎上萧长陵眼眸的时候,又下意识的伸手去捂脸。
轻纱还在。
他方才,应该也看到她面上的疤痕了吧?
这样的一张脸,别说是旁人,饶是丁舒真自己瞧着,都觉得瘆得慌……
该死的!
“逛也逛过了,没什么事就早些回去吧!”萧长陵显然没了耐心。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丁舒真半低下头,走过去牵住了萧珏的手。
“二叔,我想放河灯。”萧珏瞧了母亲一眼,便眼巴巴的盯着萧长陵。
放河灯?
“来都来了,就让珏儿放了河灯再回去吧!”丁舒真目光祈求。
萧长陵点点头,“好!”
河边人多,万里买了花灯递上。
萧长陵陪着丁舒真母子,蹲在了河边放花灯,一抬头便瞧见了停靠的画舫,忽的拧起了眉头,隐约觉得伏在窗边的身影……
错不了,错不了。
那支发簪?!
萧长陵刚要迈步,却见着船上略有些热闹,当下止步不前。
那人,他认得。
府衙的捕头,高旭。
街头人来人往的,高旭他们也没闲着。
“高捕头?”温枳皱眉,“你们怎么……”
高旭没认出来,毕竟温枳戴着面具,但听得声音,再瞧着二人的身形,这才反应过来,“少东家?”
“找人?”温枳问。
高旭颔首,“胡田还没找到,今夜人多,说不定他会偷偷跑出来放个风,所以咱就在街头四处晃着,万一瞎猫碰见了死耗子呢?”
“不耽误你们办差。”温枳徐徐起身,缓步朝着船尾走去。
踏板已经放好,温枳小心翼翼的下了画舫,吹了一晚上的风也够了,该回去歇着。
这是临时码头,不似前面的石阶那边,能放河灯,所以人不多,只有一些乞丐围拢在石墩边上,一个两个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瞧着,倒是有些可怜。
温枳睨了四月一眼,四月颔首,去边上的包子铺里买了一笼包子,每人两个。
乞丐们对着温枳高声喊谢,一个两个捧着馒头大口大口的啃着,瞧着倒是怪可怜的,但有些人并非是真的乞丐,只是单纯的好吃懒做而已。
温枳扫一眼众人,领着四月离开。
高旭从船上下来,悻悻的朝着别处去。
有一乞丐捧着热馒头,瑟瑟的缩在角落里,乱发遮住了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