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菜并不比种粮食轻松,
反倒还更累,风吹雨打的,收完了一茬,又是一茬,总是得不停歇的劳作,
整日里要给菜地浇水,
烈日炎炎,大太阳毒辣的照射着,村民们都躲到树荫下,享受阴凉去了,她则是穿梭往来着,在田间地头担水浇菜,汗水一滴滴的跌落下来,也顾不上擦拭掉,还要接着去除草,
一天天的日子有功,
她脸上的皮都晒脱了一层儿,疼的她钻心的难受,早上出门时干干净净的,晚上回家就灰头土脸了,
自从娶了她进门,
婆婆和菜农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个女人简直比耕牛还好用啊,牛还有劳累罢工的时候呢,还得好好的喂着饲料,精心的伺候着呢,这媳妇娶的可真值啊,
这天,她起的晚了些,
一天都在打着蔫儿,婆婆看不上她那副架势,以为她是在装模作样给人看,想让男人心疼她呢,
婆婆翻了半天的白眼,
照旧指使她去田里浇水,结果没多久,就被村子里的大娘和婶子给抬回来了,原来是儿媳妇晕倒在菜地里了,
婆婆心里这个烦啊,
但碍于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也只能压抑住膈应,给她请了个郎中来看病,
没想到居然是儿媳妇怀孕了,这可把婆婆和菜农高兴坏了,这个家目前就缺个孙子来传宗接代呢,
可还没兴奋了几个月,
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了,因为老话都是说这妇人的怀相呐,肚子如果是尖尖的就是男孩,要是肚子圆圆的那就应该是女孩了,
婆婆也四处打听过,
还拉着村里专门给人接生的婆子,到家里来瞧瞧,那婆子端详了一番她儿媳妇的肚子,圆鼓鼓的,也断言说是女孩无疑了,
这下子,
婆婆的脸色又耷拉下来了,整日里拉着儿子在屋子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合计什么,还把媳妇给赶出房门,让她去喂鸡,
她知道,
他们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这样偷偷摸摸的避着她,恐怕是要对自己不利了,
就慢悠悠的绕到后墙处,
那里有个小小的老鼠洞,她很费劲的俯下了身子,把耳朵凑近去偷听,
结果听到了,
令她心惊肉跳的一段对话:婆婆竟然指使菜农去县城买打胎药,让她喝了堕胎之后,好接着继续卖力干活,不耽误地里的功夫,
用她们的话说就是:——省得生下一个赔钱货来,还要浪费粮食来养活,
她顿时浑身血流逆涌,
肩膀抖的象风中的落叶,心寒无比有如冰窟,任劳任怨的劳心劳力,也没有能换回来一点这家人该有的温情,反倒还要至她腹中的胎儿于死地,
这样的人家,
是天性如此,对他们再好,也扭转不了他们的凉薄恶毒,
她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
扶着墙缓慢的站起身子,暗中思索了片刻,就提起了篮子,装作若无其事的往院子外面走去,
正好菜农从房间里出来,奇怪的问她:
“——不是让你去喂鸡吗?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她强打精神,
勉强平静的回答到:
“——去菜地里摘点老叶子,鸡食不够了,”
说着就接着往外走去,菜农也没当回事,去厨房找东西吃了,
但是这次,
媳妇再也没有回来,她走出院子见没人跟着她出来后,就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儿,向着村外走去,
拉脚的牛车碰到了她,
得知她要回县城的娘家时,就让她上来坐着一起走,她摇摇头说自己没有铜钱,坐不了牛车,
可是车上的大娘婶子们,硬是都伸手一起用力,把她给拉上了车,
平日里,
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都知道是个勤劳肯干的好姑娘,被婆婆磋磨的不行,
看看,连回个娘家都不给带上一文钱,造孽啊这是,
大家都摇头叹息着,
车把式也把自己的草垫子递给了她,以免颠簸到她的肚子,心里也是对她充满了同情,
好好的姑娘,
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身子摇摇晃晃的都没个几两肉,真是阴功……
傍晚时分,
菜农家的院子里,又传出了婆婆的哭嚎声:
“——这是做了什么孽了,
不要脸的媳妇又跑了!这都第三个了!
这些贱皮子,都怪我平时心太善了,没下狠手打服她……”
不过这次,
他们母子两人都觉得,好在是自己聪明,先知先觉,事先就没有给一文银钱的聘礼,
跑了也就跑了吧,
等她生出个赔钱货出来,还不得要回来下跪着让他们养活啊,哼!跪死了也不让她们进屋!且等着瞧吧,
县城贫民窟的大杂院里,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外甥也是两眼泛红的,怒气冲天的就要去村子里,找菜农讨要个说法,
看着表姐才几个月不见,
活脱脱的成了个,瘦骨伶仃挺着大肚子的稻草人了,面黄肌瘦的摇摇欲坠,还伸手阻拦他,
虚弱的哀求着:
“——好弟弟,你别走,去给我做碗面吧,我实在是饿的慌啊……”
他擦了擦眼泪,
点点头,就跑出了院子,到了驿馆,肯求着大厨,先把这个月的薪水能不能提前支给他,大厨问明白了原由后,
——呸的一下吐出了口痰,
叫骂了声:“——这个狗男人!”
把口袋中的一角碎银塞给了他,
转身去厨房拎出块肉来,递到了他手里说:
“——拿去给你姐炖了吃吧,要再不补补好身子,以后生产的时候怕是要艰难了,”
结果还真是一语成谶了,
生产的时候,险象环生,接生婆满脑门的汗水,几次都因为情况棘手,怕担责任要离去了,
老太太给她跪下了,
不停的磕头,乞求她救救女儿,外甥也恶狠狠的瞪着婆子,不放她离开,
死逼无奈,
接生婆拼力一搏,姑娘也是咬紧牙关,撕心裂肺的大吼了一声,
孩子哇哇的坠地了,
两个小手不停的挥动着,是个男孩,圆头圆脑的很是可爱,
老太太和外甥儿,
紧张的的衣服都湿透了,抱着孩子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