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什么啊这是?
——这个婆婆是来拆台的吗?
台下静默了片刻之后,接着就是一阵的哗然,七嘴八舌象翻花的一锅开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所有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不着头脑了,
八里村的村长就站在下面,一脸的笑容猛然凝滞在脸上,他身子都僵硬了,神情懵呆着,
他们的族长愤怒的对着台上挥着手,示意那婆婆立刻下来,转过身来,推着身边站着的选手公公,厉声喝令道:
“——你快让你家那个疯婆子下来,她跑到台上瞎说什么呢?”
台上端坐着的县令,也是皱起来眉头,
——这婆子是上来搅局的吗?
是故意当着京城来的官吏面前,让他丢人现眼的吗?
无知蠢妇真是可恨,本来进展顺利的一场睦邻友好,导德齐礼的盛会,而且这盛会的美名,还能被魏大人传播到京城里去呢,
不说在全国是凤毛麟角了吧,那怎么也算得上是,别出心裁独一无二的了,到时候这个县城和自己的大名,定是会被到处都称颂赞美的,
现在,这一切的美好,
都被这个愚昧村妇给毁掉了,真真是气死人了,要不是魏大人就坐在他身边,县令的眼神都能杀人于无形了,
这时候,师爷擦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忙拱手行礼让三号婆婆先下去,那婆婆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眼睛就是一红儿,掩面走了下去,
可是,她下去了也没有得到安宁,
普一走下,还没等走出几步呢,就被愤怒的八里村人给团团围住了,族长首当其冲的,瞪着眼睛,抖着手指,恶狠狠的指着她说:
“——你,你你,
说你是个傻逼,都是对傻逼的侮辱!”
村长怕族长年纪大了,气出个好歹来,忙挤了过去,站在族长的前面,指责着婆婆道:
“——好好的,
你说你这是发什么疯呐?
现在可倒好,当着全县城人的面,你说出这种话来,
这下子全县的人都该知道,我们八里村出了个恶婆婆和不孝的媳妇了,你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别说不行吗!”
族长一下子推开了村长,
接着冲她怒骂道:
“——你要是发疯,就回家在村子里面发,
村里没人说你什么,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让你折腾个够,
现如今是个什么场合啊?你心里没点数吗?”
——是啊,是啊,
——这回,我们八里村的人可丢脸丢大发了,
——本来能到手的一百两银子,被你这一闹也飞走了,
一直沉默无语,任由大家责骂的婆婆,
一听到这话,瞬间就发作了:
“——银子,银子,你们就知道银子,
儿媳妇都快三十了,我前年就想让她再走一步,
趁着还算年轻赶紧嫁人吧,否则她都没有机会生儿育女了,
我们老了她养着,那等她老了该怎么办?谁养她?你们的孩子能给她养老送终吗?”
说着,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带着哭腔,难过的控诉着:
“——我让她嫁人,是为她以后打算的,
你们就千方百计的阻拦着,说是要参加大赛,要赢银子,
好了,去年参加了,银子也赢回来了,我想着这下可以了吧,
可是,你们合起来还是挡着不让她嫁人,今年又给她报了名,让她参赛,你们这是要一直拖死她吗?”
婆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低声啜泣着,痛心的说:
“——你们为了自己家能分到一点银子,就要逼着她守一辈子的寡吗?”
一番话下来,
村民们都哑口无言,没法回击,
但村长激动的反驳道:
“——哪里是为了银子啊,
你真是个妇人之心,如此的狭隘,
这是为了我们八里村的名声啊!
你难道没看到吗,
自从我们村里,去年拿个一等奖以后,好名声四处传扬,
十里八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了,只要一提起,都会赞上一句八里村的人德性高洁了,
不仅村里的姑娘们遭到了疯抢,连给的彩礼都比别的村子高了三成,
就是小伙子也是如此啊,外村的姑娘都想嫁进我们村来,有些村的人家,都声称只要能嫁进来,彩礼都好商量,
所以今年这个奖是势在必得的,不能让赵家村给抢了啊!”
村长说着说着,
看着妇人那伤心的眼神,自己也不免有些心虚了起来:
“——唉,我们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婆婆知道,
现在全村的人都对她不满,激起了民愤众怒了,那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就算是死鸡撑饭盖,也要坚持着让儿媳妇嫁人,不能等媳妇老了的时候,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天她无意中听到,
族长和村长商议着,竟打算要给儿媳妇建立个牌坊,听得她汗毛直立,浑身颤抖,
怎么着,他们这两个老东西,是想要媳妇一辈子就葬送在这里吗?锁在这里为他们赢银子吗,好狠的心呐,
从那天起,
她就一直在心中谋划着,怎么做,能让他们再也控制不了她,能让儿媳妇顺利的嫁出去,
去年赢的五十两银子,正好给媳妇拿着当嫁妆,有了这份嫁妆傍身,日后在夫家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她也就能安心了……
没想到,
这时儿媳妇也下了台,挤了过来,
看到婆婆被村民们围攻着,冲上去,就一把抱住她,只呜咽了一句:
“——娘……”
两人就都哭了起来,
围观的人看着这一幕,都觉得有些心酸儿,垂手而立,不再指手画脚的指责了,
儿媳妇轻声的说:
“——娘,我不嫁人了,
我这个年纪就算嫁,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嫁过去也是给人家当继室续弦的,给一堆孩子当后母的,
娘,我心里发慌害怕,娘,我就陪你们过吧,别赶我走了,”
婆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了,
她也是知道的,
自己的儿媳妇,确实是个胆小怯懦的人,应付不了众多的人情往来,做不到为人处世滴水不漏了,就是个普通的乡下憨厚妇人,
一想到,嫁人后要面对一个陌生的环境,要孝顺公婆,照料继子女,应对年长夫君,心生惧意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