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的夫君,
头脑是够清明,可是考运却是不大好的了,
府试之后,
秀才居然都没有考中,如同天中咔嚓一声惊雷响,把他给炸蒙了,他本来是把秀才当成是探囊取物势在必得的了,
可万万没想到,
府试他居然都没有考过,消息传来,嘘声一片,到处都是议论纷纷,
很快他就成了,
村子里各家教训自己孩子的反面教材了,
比如不听老人言了,比如瞎糟蹋银钱了,比如痴心妄想不务正业了,
尖酸刻薄的嘲笑和讽刺,
就像是白色的杨树毛毛一样儿,飞飞扬扬的漫天到处飘舞着,粘到人的脸上,让人生厌心烦了,
村口的大榆树下,
常年都是聚集着一堆儿的闲散人,三姑六婆见到他之后都突然不出声说话了,各个紧盯着他的脸,等他同手同脚不自然的走过去之后,
——哄的一阵大笑声在他身后响起,传的到处都是,
他突然间都不想回村了,
没有勇气跨进家门,要不是自己的媳妇,还在院子里面翘首以待,他真的想一走了之了,
果然跨进了家门以后,
家里人也都是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他觉得从村口走到自己的房间,仿佛用尽他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崩溃掉,他饭也没有出去吃,疲惫无力的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特别希望自己现在能够消失,就不用来面对这一切可憎的现实了,
一双素手轻柔的把被子掀开,
沉默中轻抚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他猛地翻过来了身子,眼睛通红的看着媳妇说:
“——我真的是很没用,把你的银子都给糟蹋了……”
媳妇还是依旧安静的望着他,
像是完全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似的,他声音呜咽着说:
“——要不是你在家里等着我,我真的没勇气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啊,村子里人都怎么嘲笑我的,”
她轻轻的打断了他的抱怨,
轻柔的说:“——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去嘲笑别人,”
他一愣儿,
“——你说什么?”
她温柔的解释到:
“——你看看,凡是笑话你的人,
哪一个是考上童生的,或者家里出了童生的孩子的?”
“——当然没有了,
都是些无知妇人呐,怎么能考童生呢,
又不是男人,又不是读书人,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呢?你在说什么呢,”他有些不满了,这都哪跟哪啊,两者岂能比较,
媳妇紧接着他的话说道:
“——噢,你也知道她们都是无知妇人呐?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嗔怪他一眼说:
“——越是无知无能的人,就越是喜欢嘲笑讽刺别人,
越是没本事,不如你的人,就越发习惯性的打击针对你,
你仔细想想,可是这样?你想想所有讽刺过你的人,她们大字可识几个了?”
“——你刚刚也说,那些是无知妇人,
可就是那些的无知妇人,却能给你带来了致命的打击,
那是否说明,你心里的承受能力还不如无知妇人呢?”
他听着听着,
由最一开始的痛苦难过,渐渐变的豁然开朗,如梦初醒,到最后的惭愧汗颜不已,
他一把儿就抱住媳妇,
羞愧难当的嚷着:
“——罢了罢了,不要再说了,我真是个冥顽不灵的蠢人了,”
她笑了起来:
“——呦,你可不蠢啊,
你可是过了县试的人呐,只是没有过府试而已,”
说着并肩和他坐在床上,
一起和他分析着:
“——这考试吧,
也不是全靠学业扎实与否的,运气也是占了几成的,
只能说,这次你的考运不佳了,想想看,这次你的整个过程中,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呢?”
两人促膝并肩,
轻声细语娓娓而谈了起来,越讲越有共鸣,各抒己见秉烛夜谈,两人都忘了出去吃饭,没有再费神费力,应付家中各人的各种心态和脸色了,
经历过这些以后,
他恍若变了一个人,一点也不在意,村里人的讥笑嘲讽,和别人对他鄙视的眼神了,
他还是每天早起,
积极的去夫子家读书,晚上回到家里来,也是尽量帮着媳妇,干点力所能及的活计,然后就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安心做课业写文章了,
倒是公公,
还是一直的想不开,深更半夜的不睡觉,猛地坐了起来,把婆婆吓得瞬间一身冷汗,
只见公公一面捶打着墙面,一面喃喃自语的反问道:
“——差哪呢? 差哪呢?到底是差哪呢?”
搞得婆婆,
非常担心公公的精神状态,她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的儿子鸣不平了,
虽然他表面上,对他们大骂着反对他去读书,
但既然儿子走上了读书的这条路,他心里还是很希望儿子能考中的,只是他还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只能憋得自言自语的冲着墙发泄不满了,
尽管儿媳妇努力干活,
分担着家务,但家里的妯娌们还是牢骚满腹的,平时还好说,可这一旦老三他落了榜,就更加的愤懑不平了,
等到老三媳妇因为发现怀孕,
不能干活了之后,这些怒火怨气就爆发了,干脆来了个,集体罢工都不做家务了,几个儿子也没有阻拦,只是冷漠的看着,抱着肩膀靠在墙上不说话,
这可把公公给气的,
捂着胸口就躺在床上,和他们冷战了起来,
老三媳妇想了想,
也没有再说什么,就收拾了一下自己房里的东西,拿着包裹就去了,以前的老屋那里去居住,
婆婆心里也是烦躁的不行,
这一个个娘们儿,没有一个是省心的主,只会和自家人耍心眼斗心机,算计来算计去的,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外面算计别人去?
婆婆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这些小肚鸡肠的女人们,径直去厨房拎了一袋子粮食,就跟着去了老屋,她拿东西,是没有任何人敢吱一声,敢上前阻拦的,
他们可以不养活,老三那一家吃闲饭的,但不能不养婆婆,否则族人就会把他们骂死的,让他们无法在村子里立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