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雨没停,
第三天,雨没停,
第四天,……
大雨一直下,不停歇,大家的干粮都尽量省着吃,一天就缩减成一顿,到最后,差役的干粮已经吃完告罄,没食物再发给大家了。
有的孩子站屋檐下接着雨水喝充饥,有的人饿的连话都懒得说,以免消耗体力,心里皆是焦虑不安,这一直下去可怎么得了…
雨声哗哗的不停歇,声音好似催眠般,小金子竟又迷糊睡着了,朦朦胧胧中,
一阵窃窃私语声在耳边萦绕:
“这群大家伙占了我们的老窝! 吱吱 ”
“不知道他们还走不走? 吱吱 ”
“呀呀,什么时候能走啊? 吱吱 ”
“……… 吱吱 吱吱吱”
她慢慢睁开了眼,角落处几双小眼睛,绿莹莹的转动,在阴暗中闪烁着,——原来是几只老鼠,
小金子猛然间有些头皮发麻,
唰的一下子鸡皮疙瘩泛出遍布在她手臂上:“你们放心,等雨一停了,我们立马就走,”
“呀呀,真的呀,那我们也能从苹果沟里搬回来了” 老鼠们雀跃,挺胸凸肚,翘起嘴角上的胡须。
她诧异:“苹果沟?那是什么地方?在哪儿啊?”
“我们带你去呀!吱吱吱吱吱” 这是群好客的老鼠啊。
她慢悠悠的站起身,向差役请示能否出去方便一下,饿的虚弱的无力的差役,冲她挥挥手,
她看看外面还是雨珠子不断,拿了块粗厚包裹皮披在头上,等稍稍雨小些,悄悄的就走了出去。
穿过大殿后面的竹林,走到院子后面,在泥地里继续走上几百米,走近前才发现,竟是个斜坡,她跟着小老鼠们继续往坡下走,
斜坡很陡,往斜坡下行时,小金子差点刹不住闸,快速滑了下去,一把抓住一棵树干,才堪堪停下,喘息间,咦,这是棵野苹果树。
再往下走,到了坡底,野草藤蔓野花荆棘密密参差,青翠欲滴,坡两边枝繁叶茂的长满了苹果树,硕果累累的树中间有一条沟,
这些苹果树每年结了果没人采摘,都落在中间沟里,年年结,年年落,沟里的苹果都成了厚厚的苹果酱……
这些树虽然都不高大,但树上结满了果子,在雨水的敲打中晃动着,红红的挂满水珠,晶莹闪烁,看着很是诱人,
她顺手摘下一个苹果,个头不大,剌剌疤疤,有些丑,咬一口,喔噢,可真甜啊!
清甜爽口的脆苹果,满口的汁水充盈在口腔,满嘴都是果子的芳香,把这几天啃干馒头的喉咙滋润的很是舒服。
她享受的眯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咬着,连着吃了几个,才停下,把粗布外衣掀起两边打了个结,能兜住,摘了苹果往里放,沉甸甸的回了道观,
匆匆擦擦脸上的雨水,把苹果分给祖母爹爹嫡母姨娘他们吃。
众人看到都惊讶得很:“你这是在哪里找到的啊?”
“哎哟,还真甜!”
“好吃好吃,”
“比京城卖的果子都有味道,”
小春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小金子:“我一直就觉得小姐不是一般人,果然如此!”
小金子带着周副尉和几个差伇又去了一趟,一到地方,差伇们大喜过望,忙伸手挑个大的苹果摘下,在衣服上蹭蹭,就大口大口咔嚓咔嚓的咬了起来,入口清甜,果肉爽口,舒坦!
差役们分散开来,一会的功夫,就把苹果沟给扫荡了,收获满满,满载而归。
一扫之前心慌气短,没饭下肚的担忧压抑气氛,虽然这果子不如粮食顶饿,但至少是饿不死了。
大家焦虑的情绪渐渐缓解。
但魏大人明显有些疑惑,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背着手踱步过来询问:“七小姐,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苹果树的?那地方看着非常隐蔽,很不容易被发现呐,”
“那个,我就是去那里想方便一下…结果地上水多路滑,把我给滑到坡下面去了……可是没想到, 一棵苹果树把我给挡住了!”
不管他信不信吧,反正她刚才在下坡时,确实留下道很深的下滑痕迹,……
“——哦…”
“——是这样啊…”
魏大人不可置否,又踱步走了。
小金子拿出了锅,清洗干净,把仅存的几条肉干撕成一丝一丝的,扔锅里,倒进水,在火上慢慢熬煮,水开了翻花,把小春藏了好久的半个硬馒头,费劲的用力掰开放进去,煮成一锅,居然闻着还挺香,她小心翼翼的端到周姨娘面前,吹吹凉,打算让她慢慢吃,
这两天她看姨娘气色不好,脸色苍白,嘴唇破裂干枯,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里很是担忧,恐怕是气血不足,又吹了冷风着了凉的缘故。
热热乎乎的让她吃下去,肚子饱了,身体也会有些抵抗力的。
没想到,这时耳边响起常姨娘在一旁酸溜溜的声音:“这吃食呢,哪家不是先紧着男丁先吃,男子可是家中的顶梁柱,哪有不先让家中少爷吃,而先让姨娘吃的理?”
说罢,果然二少爷在气呼呼的对着小金子怒目而视, 那三角眼,那高颧骨,那梗梗着的脖子,和常姨娘简直如出一辙。
小金子眉头一皱,心里头这个烦呐,这个常姨娘比周姨娘早进府几年,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分别是二少爷,三少爷,六小姐。
她仗着膝下有两个儿子,就深觉得自己有天大的功劳,在府里活的有底气,活象一只大公鸡一般,脖子总是梗梗着,头扬扬着,话说出来也不中听。
二少爷明明是个志大才疏,眼高手低,好高骛远的主儿,又尖酸刻薄酷肖其母,偏常姨娘还高看的不行,笃定认为此子必定是天上星宿下凡,那前途是不可限量…
而周姨娘则是个聪慧有内秀的,表面上事事微笑点头认同,内心却见仁见智了,一向离他们能有多远就有多远,从不发生冲突,懒得应付,省得劳心劳神。
三少爷一直在外祖父家养病常住,算是躲过这一劫,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六小姐个性平和娴静,处事稳重大方,真真是歹竹出好笋。
小金子看向父亲祖母他们,他们面无表情,板着脸孔,完全不觉得常姨娘说的话有何不妥,
“唉,原来他们也觉得常姨娘言之有理啊,怪不得丝毫不斥责她,难怪她会跳出来指指点点指桑骂槐,”
这个世道和她前世不同,伦理观念更是格格不入,是个封建宗法社会,无法寄希望去让别人理解她的道德规范和亲疏远近。
但她也绝不会惯着常姨娘臭毛病,故作无知纯真的赞同道:“常姨娘说的很对,男子确实是家中的顶梁柱,但,那是因为男子要照顾妇孺,呵护弟妹!”
“父母在,仰仗父母,父母不在,依靠兄长赡养,”
“只听说过兄长要养活弟妹,没听过兄长抢幼妹的饭食的,”
“挺大个健壮成年男子,自己都不能想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吗?自己废物居然还迁怒于他人是个什么道理?”
她一连接着几句话不停歇的反击,说话象泼水一样,把常姨娘给怼倒,又一时之间无语反驳。只会气得用手指指着小金子:“你,你,你…”
常姨娘生气的样子象个生蚝,
脸色发青,手指抖动,如鲠在喉。